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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沈相公說說話,不會累著他的。”說完便強行推門,硬擠了進去。
只見屋角的床上,睡著個面色枯黃、鬚髮散亂的中年人。馬典史是刑獄出身,一雙招子毒辣透骨,上下打量這位沈相公,發現他渾身多處淤青,脊椎和骨盆也出了些問題。
馬典史最後將目光定格在沈賀的右手上,發現他的手腕腫得跟個饅頭似的,似乎已經傷了二十來個時辰的樣子。
‘看來不是他。’推算一下時間,馬典史心中暗道:‘至少不是他寫的。’
聽到有動靜,沈賀緩緩睜開眼睛,眯眼嘶聲道:“你是誰?”
“沈相公相公有禮了。”馬典史隨意的拱拱手:“本官會稽典史馬風。”
“原來是馬大人,”沈賀低聲道:“扶我起來……”
沈默趕緊上前,伸手穿過老爹的腦後,兩臂一用力,使他斜倚在自己懷裡。
聽馬典史再一次說明來意,沈賀微微點頭道:“維護本縣安寧,確實人人有責。我跟你回去……咳咳……”說著便使勁咳嗽起來,卻是沈默在用力擰他的後背,痛得沈相公險些呼叫出來,只好用咳嗽來掩飾。
沈默趕緊給他撫胸順氣,帶著哭腔道:“爹爹,少說兩句吧……”說著兩眼通紅道:“這位大人也看到了,我爹爹動一下就咳嗽,若是跟你們回到縣衙,還不得連肺葉都咳出來?”
馬典史心說:‘這孩子怎麼說話呢?’強忍住笑道:“無妨,我給沈相公叫一頂轎子。”
“可他說話也咳嗽啊,”沈默的淚水說下就下,哽咽道:“而且我爹的手也折了,你們抬回去不能說話、不會寫字的秀才去有什麼用?”見沈賀又要說話,沈默緊緊摟住他,在他背後又是一陣猛掐,沈賀只好繼續咳嗽起來。
“大人,您也看到了,我爹是萬萬不能再動彈了。”沈賀擦擦眼淚道:“我記著凡是縣學府學的生員,有了糾紛可不必到衙門起訴、應訴,由家人代理出面既可,我沒記錯吧?”
“沒有。”馬典史先點頭後搖頭道:“但你家沒有別的大人能代理啊?”
“我呀。”沈默毛遂自薦道:“我是我爹的兒子,而且那天我也在場,我爹知道的我也知道,所以我替他去完全沒問題。”
“你……”馬典史打量著這半大小子,有些瞧不起道:“大明律載有明文,年滿十四者方能應訴,你夠十四了嗎?”
“正好十四。”沈默撒謊不帶眨眼的,將他爹重新放躺,低聲道:“父親安心養病,孩兒去去就回。”
沈賀的兩眼溼潤了,他知道沈默不讓自己說話,就是想替自己去官府。
這畢竟是沈家的地盤,馬典史也沒法耍橫,只好朝沈秀才呲呲牙,跟沈默下樓去了。
望著兩人離去的背影,兩滴淚珠終於從沈賀的眼角滑落:‘這孩子是怕我太笨,去了遭罪啊……’自從沈默被蛇咬了,他便能強烈感覺到,兒子的智商已經遠遠超過自己,而且在為人處事也比自己成熟穩重的多,以至於讓他這個當爹的隱隱有些自卑,不時要用‘青出於藍而勝於藍’聊以自慰。
但今天沈默的舉動告訴他,兒子本事再大,都把老爹放在第一位,全心全意保護著他這個笨笨的老頭子……
沈賀緩緩閉上眼睛輕聲道:“以你為榮。”
第二十六章 會稽縣衙(中)
沈默跟著那馬典史出了永昌坊往西北走。穿過幾條街道,跨過幾座石橋,便看到一條十分寬闊的河流。只見河上船隻往來如梭,兩岸房屋鱗次櫛比,這便是劃分會稽山陰兩縣的界河,河東是會稽,河西是山陰。
沿河兩岸是兩條平行的大街,東邊的是會稽大街,西邊的山陰大道。三條水路交通的幹道,透過臨河建築的數不清的埠頭,相互溝通著。
沿著會稽大街往北走,道路越來越寬,店鋪也越來越密集,便到了整個紹興城最繁華的地帶,府橫街上。府橫街,顧名思義,就是一條橫在紹興府衙前的大街。而府衙坐北朝南,大街自然就是東西向了。其與界河及兩條南北大街相交的地方,名喚軒亭口。因為河邊的一座木質牌樓上,懸掛的一方‘古軒亭’匾額而得名。亭樓上供奉著大慈大悲的觀世音菩薩,但因為當今天子修道成痴,對這位棄道修佛德觀音大士很是憤慨,紹興知府甚至限制非光頭進入參拜,以至於這牌樓香火不旺,在許許多多跨街而建的石牌坊中,顯得十分破敗。
但軒亭口自古以來便一直是紹興城的鬧市區。商貿、水陸交通樞紐大多集中於此。
沈默走到那木牌樓下,視線不由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