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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找茬?確實是。”沈賀苦笑道:“這間閣樓原是她的庫房,現在被咱爺倆佔了,她當然不高興了。”
“我們住的是她家麼?”沈默難以置通道,在他的印象中,老頭是個死要面子的書呆子,寧肯搭草棚也不願寄人籬下那種,怎麼突然就轉了性呢?
“不是,”沈賀神色一黯,不迭搖頭道:“這裡是沈家大院,我們本家太爺安排咱們住下的……至於那潑婦,跟我們一樣,都是投奔本家的,只不過先來欺負後到罷了。”越說表情越黯淡,沈賀不想在兒子面前再說這些,便強打精神道:“莫理她,就當是虎落平陽被犬欺吧。”
說著從門後提起個米袋,小心翼翼地倒一些進砂鍋裡,便默不作聲的添水生火,坐在小泥爐邊發起了呆,口中似乎還唸唸有詞。
沈默能隱約聽出,他念的是‘天將降大任於是人也’,便知道老爹心裡一定很難受。想說點什麼,卻不知該如何措辭,只好低聲安慰道:“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沈賀身子一僵,使勁點點頭,卻不再說話。待米粥煮好,他盛大一碗端到沈默面前,輕聲問道:“能自己吃嗎?”
沈默活動下手腕,點點頭道:“沒問題,手上有些氣力了。”
沈賀便將碗擱在床沿上,低聲道:“慢慢吃,吃完了繼續睡。大夫說,睡覺最養人了。”
沈默又點點頭,見老頭端起砂鍋,轉過身去,背對著自己坐下,似乎在吃飯,似乎在抽泣。
第三章 一夢五百年(下)
草草吃過早飯,沈賀先將傢什一收拾,再把個瓦盆端到床下,囑咐道:“想解手就往這裡面,爹爹出去轉轉。”便急匆匆掩門下樓,逃也似的去了。
他一走,小小的閣樓內便安靜下來,外面的喧鬧聲卻漸漸傳了進來。
透過虛掩的窗戶,沈默看到藍瑩瑩的天空上飄著潔白的雲,顏色是那麼的純粹。這個見慣了灰濛濛天空的小子不由痴了,好長時間才回過神來,支起耳朵聽窗外的動靜……他聽見有船兒過水的轆轆聲,有吳儂軟語的調笑聲,還有些孩童戲耍的歡笑聲。
躺了一會,還是睡不著。沈默使勁撐起胳膊,想要坐住身子往外看看,無奈身體仿若灌了鉛,重又摔回在硬床板上,痛得他嘶嘶直抽冷氣。
他偏生是個犟種,越是起不來越是反覆嘗試。不一會兒,便折騰得滿身虛汗,直挺挺躺在床上,呼哧呼哧的喘著粗氣。
這時房門被粗暴的推開,起先那胖女人又出現在沈默面前,還有個身材幹瘦的漢子,揹著個大箱子,低頭跟在她後面。
那女人早就看到沈賀離開,大模大樣的走進來,一屁股坐在長凳上,看也不看沈默一眼,對那漢子指指點點道:“擱到角上去,再把那些個籮筐也拿上來。”
那漢子看看滿頭大汗的沈默,於心不忍道:“這小哥病著呢,我們還是莫打擾了。”
“讓個小娘養的死去。”胖女人輕蔑的看沈默一眼,怒衝衝道:“我們家都插不下腳了,不擱這裡擱哪處?”
“可以放在底樓嘛。”漢子小心翼翼道。
“放個屁啊。”胖女人怒道:“苦霪雨,水漉漉,我的傢什長蘑菇怎辦?你個窮鬼再給我買新的啊?”說著矛頭又轉移到漢子身上,指著鼻子罵他窮光光、沒出息,跟了他算倒八輩子大黴,不去偷漢子就是他祖上冒青煙之類。
沈默在邊上默默聽著,暗道:‘倘若真有人和你偷情,那才是你祖墳上冒青煙了呢。’
那漢子被婆娘罵得窘迫不已,趕緊將箱子往地上一擱,丟下一句:“俺再下去取。”便落荒而逃了。
那胖女人朝著他的背影狠啐一聲,又覺著意猶未盡,準備再尋沈默的晦氣耍耍。
沈默卻劇烈的咳嗽起來,臉蛋憋得一陣白一陣紅。再配上那滿頭的大汗,一看就是重病在身的樣子。
見他不停咳嗽,那女人試探問道:“儂素啥西病?”
沈默喘息道:“老……”便又接著咳嗽起來。
“啥西?癆……癆病?”胖女人面色頓時煞白,如坐了釘子一般,一蹦三尺高。尖叫一聲,便連滾帶爬的奪門而出。出門時沒留神,被門檻一絆,一下子摔了出去,正好撞在一手拎個包袱往上上的漢子懷裡,兩人便如皮球一般,骨碌碌的滾了下來。
沈默只聽到一陣稀里轟隆的聲響,緊接著便是那女人殺豬般的嚎叫聲:“你不會接住我啊……”
“俺接不住啊……”漢子委屈巴巴的聲音從樓下傳來。
過一會兒,摔得鼻青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