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部分 (第2/4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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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十個腳趾頭的。然後他就越發想不明白:明明什麼也不缺,怎麼就會比自己小這麼多?
大概也就是從那時起,他開始對桑離心懷憐憫——你看看這手,也太小了,如果去幼兒園,一個桃子都抓不住!
從小,南楊就是個有愛心的孩子。
桑離當然不記得這些片斷了,南楊也很模糊。所有關於這些事情的敘述,甚至那個被扔掉的小鋁鍋,其實都出自南楊媽媽的回憶。她是個小學語文老師,講故事的本領很高超,聲情並茂。桑離之所以相信這個故事的真實性,其實也不過是因為她記憶中的爺爺就是不怎麼待見她,而她少女時代全部的夥伴,也只有一個南楊。
南楊毫無疑問很重視這個妹妹。
在桑離剛剛能走路的時候,爺爺生病了,肺癌。家裡兵荒馬亂,一直沒有再婚的父親頭大如鬥,每天奔走在家和醫院之間,為老人家的久治不愈發愁、為醫藥費的滾雪球發愁。奶奶更不用說,本來身體就不好,現在已經透支到了高血壓、冠心病一起出來為虎作倀的地步。在這樣的背景下,桑離是個被忽視的小生命——後來,這個還不會說話的小女孩乾脆被送到南楊家,每天晚上和南楊同一個被窩睡覺,而他居然還會給她唱兒歌?!
南楊媽媽也覺得很驚訝——在桑離出生前,南楊恨不得能上房揭瓦,可現在為了哄桑離睡覺,南楊居然肯老老實實八點上床。南楊媽媽當然無法理解南楊的心情:他一方面是在培育自己的貼身小跟班,而另一方面則是在心疼一個手小腳小的“洋娃娃”。但是不管怎麼說,桑離第一聲喊出來的不是“爸爸”,而是“呀呀”——仔細聽,或許像是“楊楊”。
桑離就這樣在被忽視的境地裡學會了走路,學會了說話。她第一次說“爺爺”的那天,天很冷,下了很大的雪,五站路外的人民醫院病房裡,爺爺永遠閉上了眼。
所以,從有記憶開始,桑離就只記得奶奶和爸爸的模樣。
奶奶是桑離生命中的第一個神明。
她是個心眼很好、很善良的老太太,一輩子做了很多好事,比如給別人做媒,或者在有人家吃不上飯的時候送一小袋米。她堅信善有善報,所以完全不相信老桑家就這樣“絕後”了。她甚至很多次動員過自己的兒子另娶,再生個孩子,她堅信那一定是個男孩!所以,她看桑離的眼神就像看一個過客,最多不過像是親戚家的孩子。她不打桑離,不過待她也不熱絡,到時間了就喂米湯,有牙之後就定期餵飯。小孩子大約都在初學吃飯時不太乖,她也不急,看桑離不肯乖乖吃飯就把碗放下,起身去做別的活,直到桑離餓了哭,她再繼續喂。
所以小時候的桑離就一直很乖——奶奶說“吃胡蘿蔔會變聰明”,她就像吃藥一樣吃自己最討厭的胡蘿蔔;奶奶說“吃鴨血會補血,臉蛋紅撲撲”,她就閉著眼睛吃脆生生卻很嚇人的菠菜炒鴨血;奶奶說“不要放鞭炮,會炸斷手炸瞎眼”,她就真的躲得遠遠的,並在此後的二十幾年裡始終害怕鞭炮這種東西……她幾乎是下意識地認為:凡是奶奶說的就一定是對的。
那是一種發自內心的敬畏——直到後來長大了,敏感的桑離才知道,那不是撒嬌的依賴、不是甜膩的眷念,而只是一種順理成章、習慣成自然的敬畏。
尤其是奶奶臨終前的最後一句話,徹底摧毀了桑離孩童時代的自尊。因為那天,在泛著濃重來蘇水味道的急救室裡,奶奶用最後一絲力氣對桑離的爸爸說:“再找個吧,生個男孩,別絕了後……小菲用命給你換了個機會呢。”
那年桑離五歲,上幼兒園大班,再有一年多就會成為一個光榮的小學生。都說女孩子早熟,她雖然不懂為什麼說媽媽的命給爸爸換了個機會,可還是清楚懂得了奶奶、爺爺,包括所有人的心願——他們想要個弟弟,無論她多麼恐懼,他們還是想要給她一個弟弟。
而她,什麼都改變不了,什麼都無法支配。
B…2
桑離的爸爸桑悅城是那種沉默的男人。
他不怎麼說話,也不怎麼笑,常常皺著眉頭,好像總有什麼解不開的難題。他和妻子是中學同學,說不上如膠似漆,可是在妻子死後他也並沒有多麼強烈的再婚願望。他總是盯著桑離看,看她在院子裡挖泥土、在水桶中舀水玩,有時候教她走幾步路,有時候簡單說幾句話。他甚至從來沒有像別人家的爸爸那樣迫不及待地教女兒說“爸爸”,他看她的眼神就像在看一隻迷路而又陌生的小動物。
所以,桑離依賴南楊,倒不如說她是從南楊那裡,下意識地尋找自己缺失的父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