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部分 (第3/4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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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捷是聰明人:他深諳人與人之間的相處之道,他知道有些事,越是閉口不談,就越容易產生誘惑。他了解桑離對舞臺的渴望,他甚至看透了這個女孩子有多麼希望站在最好的舞臺上被萬眾矚目,他相信響鼓不用重錘敲。
他猜對了:桑離的確躊躇了。
其實,在20歲那樣的年紀裡,面對這種惦念了多少年的誘惑,怎麼可能一點都不動心?
秋天的午後,桑離坐在花圃深處一個廢舊花盆上,煩悶地看著那些已經掉了葉子的茉莉花,手裡捏塊石子,在潮溼的泥土上胡亂畫圈。
心裡慌亂又躁動不安,好像揣一隻小兔子,“咚咚”地跳。
或許在很多人眼裡,這是種會被鄙棄的慌亂與躁動,可是你不是桑離,便體會不到此刻的矛盾與掙扎。
長久以來,桑離都是那個家裡的一個外人:父親看自己是若有若無,常青看自己是小心翼翼,田淼看自己是橫眉冷對……她要逃離,但更要證明自己的逃離是有價值的。
她無法忘記父親對她選擇這條路的質疑,臨去大學報到前的那一夜,父親突然問她:“你真要唱歌?”
桑離點頭,信誓旦旦:“我一定會唱出點名堂來!”
桑悅誠不信:“你真當唱歌的都能出名?你看報紙上寫的,多少唱歌的還不是在酒吧賣唱?能上大劇院大舞臺的有幾個?”
桑離第一次在父親面前冷笑:“我就可以,總有一天,我可以。”
桑悅誠古怪地看桑離一眼,沒有說話,轉回屋裡睡覺了。他並不理解桑離為什麼會這麼有自信,然而桑離知道——她之所以敢說這句話,就是因為她早就一無所有。
因為沒有什麼必須要在乎的人與事,而且敢於嘗試常人所不能嘗的苦,所以那時候的她堅信:自己一定會成功!
然而,她當時漏算了一條:她有向寧了,她再不是一個人了。
他對她的好,是全身心毫無保留的那種。和南楊的青梅竹馬不同,向寧從一開始就沒有把她當作妹妹,而是一步到位地當作一個自己喜歡的女孩子。為了這一天,向寧帶她走近郭蘊華,走進藝術學院,他要她成為能夠站在他身邊,一起接受別人微笑與祝福的那個女孩子。
如今,她做到了。而他,也在北京那樣富有挑戰性的城市裡繼續努力著。
如果故事就此打住,好像她桑離似乎也會有不錯的生活——比如可以在省城的歌劇院謀個角色,或者留校謀個教職,待條件成熟的那一天再去北京和向寧團聚。進大歌劇院當然是有難度的,但是去北京的中小學做個音樂老師應該不太難吧。運氣好點的話,或許還能考上中央音樂學院的研究生,那畢業的時候還是可以衝刺一下歌劇院的……
可是,這樣按部就班到趨於平庸的生活,是她桑離想要的嗎?
畢竟,對一個二十歲的女孩子來說,婚姻還是個遙不可及的概念,長相廝守的誓言遠沒有出人頭地的美景更具有誘惑力。尤其還是在接受過葉鬱霞的指點後,當另一種完全不同的、直奔金光大道的生活擺在自己面前時,她可以很快地拒絕嗎?
她做不到。
因為她和其他人不一樣,她太想成功了——少年時代受人鄙視與遺忘的生活她受夠了,偶爾的嶄露頭角所帶來的光榮與關注她正在經歷,這種強烈的反差令她對舞臺所帶來的榮耀有本能的期待,因為這種萬人矚目的滋味足以讓她獲得從家庭中無法得到的那種溫暖。
那是一種尊敬,是一種豔羨,是一種高高在上的滿足感。於是,被更多的人尊敬、被更多的人豔羨、被更多的人肯定——這成為她越來越強烈的願望。
沒有人知道,她多麼留戀每一次彙報演出,因為那些簇擁著她的掌聲與鮮花讓她幸福地相信:自己是很出色、很優秀的,是完全可以站在高雅的藝術中間,同時也站在高貴的人群中間的!
在音樂的世界中,沒有人計較她是不是有媽媽、是不是在父親的視若無睹中長大,更沒有人在乎她是小門小戶出來的孩子,而且正相反——她的家境平庸恰恰成為她發奮圖強、不甘落後的佐證。
時常的,就連老師都會拿她給師弟師妹作例子,說:“看看你們桑離師姐,人家是怎麼練專業的?晚上十一點之前就沒回過寢室!沒有琴房,人家去小樹林裡練。還得出去打工掙學費,多自立,多刻苦……”
入學不過一年半,“桑離”這個名字儼然已成為音樂系老師們掛在嘴邊的一個名字,它所代表的,就是“勤奮”、“堅強”、“刻苦”、“懂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