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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先生踢騰得最厲害的是“五行之位首東南”,不但“首東南”,而且“此中西人士所共明,非中國以人為外也”,真不知道這個“所共明”有啥根據,美國蓋洛普應該舉辦一個全球性的測驗,看看雖在五十年後,而“共明”的人到底有多少。葉先生更進一步的論據是:“五色黃屬土,土居中央,西人辨中人為黃種,是天地開闢之初,隱與中人以中位,西人笑中國自大,何不以此理曉之?”我想幸虧皮鹿門先生沒有用此理向洋大人曉之,如果真的曉之,恐怕中國的財政非崩潰不可,蓋洋大人全都把牙笑掉,要賠多少銀子才能結案哉?
葉德輝先生這封信是五十年前寫的,想不到五十年之後,他的後裔——不是血統上的後裔,而是心智上的後裔——仍在那裡遵古炮製。廖維藩先生在他的質詢中曰:“以顏色而論,黃色為中色,似較優。”嗚呼,這種以黃色為中色似較優的奇異觀念,不知道是誰放到他腦子裡的?是葉德輝先生陰魂不散,放進去的乎?抑廖閣下自己仰觀天象,暈暈忽忽冒出來的乎?葉先生在地下赴義和團大師兄之宴,三杯下肚,一定猛拍大腿曰:“吾道不孤矣。”說不定還會發出賀電之類的玩藝,以表敬意,不知道廖先生收到了沒有也。看情形中華民族似乎註定地要在“黃色屬中色似較優”夢吃裡過日子,讀者老爺中如果有修養差勁,忍不住要跳高的,不妨去西門町卦攤,花一塊錢問問張鐵嘴,能不能算出來我們小民何時才能聽不到這種咯吱咯吱的噪音也。
廖維藩先生曰:“今世人口問題之所以發生,實起於唯物主義之思想,無論共產主義或個人主義,無不出於此種思想。大地之人類歷史,有文字記載者已有五千年激憤之情。光緒二十八年初刊五十篇,補佚兩篇;光緒三十,何以五千年以來未嘗發生嚴重問題?而獨於百餘年以前個人主義經濟學家馬爾薩斯發表人口論,豈其流毒作用以引起人口問題乎?又何以五千年以來,世界人口繼續繁衍,人類不以為有問題?而獨於百年以來,人口突飛猛進,而忽然發生人口問題乎?”
這一段裡,一連兩個“乎”,而後一“乎”更高山滾鼓,蓋他自己已用“人口突飛猛進”解答了矣。嗚呼,由人口問題拉上唯物思想,拉上共產主義,拉上個人主義,是帽子鋪掌櫃的飛帽辦法,不是討論問題、解決問題辦法。人口問題和那些帽子根本風馬牛不相及,這又是一出“紐約城張飛戰岳飛”好戲,無怪他自鳴得意也。
廖維藩先生的邏輯是,過去沒有回題的,現在也不會有問題,將來更不會有問題。人口這玩藝五千年來都沒有問題,而竟然邁出了一問題,不是“非愚即妄”是啥。嗚呼,五千年來人口是不是有過問題,我們不知道,但知道一點的是,即令五千年從沒有發生之前,該問題固從沒有發生過也;社會不斷進步,舊問題不斷解決,新問題也不斷產生。清末的辮子問題,民初的纏小腳問題,現在都消失矣,但新的問題卻取而代之,咦,從前誰聽說過原子塵問題乎?而現在原子塵成了問題矣。從前誰又聽說過砍殺爾問題乎?而現在砍殺爾成了問題矣。從前誰又聽說過燒生煤問題乎?而現在燒生煤成了問題矣。從前誰又聽說過惡補問題乎?而現在惡補成了問題矣。
不要談科學談社會啦,就以立法委員而論,憲法上堂堂皇皇規定,三年一期,有啥問題的?而如今恐怕是嚴重萬分時成《春秋穀梁傳》一書。,如果不是大法官使出撒手鐧,咬碎鋼牙,作霸王解釋,恐怕廖閣下今天質不成詢矣,每月鉅額的民脂民膏也下不了腰包矣。想當初立法委員任期屆滿,全國心跳之際,沒聽說廖先生挺身而出,捲了鋪蓋,也沒聽說廖先生怒斥大法官“非愚即妄”,大概這和既得利益有關,下不得手也。大法官解釋立法委員任期,是解決五千年來從未發生過的任期問題的方法;醫師們為婦女裝置樂普,是解決五千年來從未發生過的人口問題的方法。二者固一模一樣者也。廖先生又何厚於己,而薄於彼乎?有人說這是利令智昏現象,我想不見得不見行,看他不聲不響地蹲在涼粉攤上猛吃,固頭腦清醒之士。
廖先生最痛心的,是為“未婚而時有懷孕機會的年輕婦女”裝置樂普,像妓女焉、酒女焉,廖先生之意,最好讓她們不斷生孩子。嗚呼,一個人往往有一個荒唐的時期(聖崽們當然沒有,絆腳石當然也沒有),不過男人荒唐的危險少,女人荒唐的危險大。男人荒唐,一旦醒悟,改過自新,眾人齊拍巴掌日:“浪子回頭金不換。”而女孩子恐怕不這麼簡單,蓋懷孕是她的大敵,如花似玉一旦生了一大堆私生子,那就算等於報銷。而妓女焉、酒女焉,廖先生既承認她們“勢迫處此”,為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