霧十提示您:看後求收藏(奇妙書庫www.qmshu.tw),接著再看更方便。
是口若懸河的武帝,而是武帝頭髮鬢角的花白。
他想起了太后曾與他笑談:“人只有老了之後,才會不斷地想要說起過去。不是因為自己的過去有多麼厲害,而是那些往昔才是腦海裡歷歷在目的事,真正的當下卻經常被轉眼就忘。你別不信,等你老了,就知道了。”
聞道成不可置信地突然發現,他爹真的老了。
至少是已經步入了老年的開始。
那個彷彿無堅不摧,不會被任何人打倒,哪怕昏聵得特別討人厭也讓人拿他沒轍的爹,老了。他的頭髮會變白,他的記憶會模糊,他會和每個人一樣經歷生老病死。
天子並不真的是上天的兒子,他們也會有力所不能及的時候。
這個認知是那樣地不可思議。
又理所當然。
聞道成緩緩垂下了頭,突然多了那麼一些耐心,去面對自己的父親,去面對自己的內心——他有多討厭他,就有多喜歡他。
武帝的話也終於說到了最後。
“朕有罪。”
滿場譁然。
“不能護持妻兒,無法庇佑天下。”武帝不是不知道自己的缺點的,只是他改不了。但這恰恰才是最討厭的,他也不是改不了,而是不想去努力。這一回,他真的決定要做出一些改變了,既然是不好的,既然已經發現了,那就去努力改,哪怕只是改一絲一毫,也是一絲一毫的進步。
沒有所謂的改不了,只有想不想。
“望太子以朕為鑑,以事為鏡,切莫重蹈覆轍。”
武帝難得一回的謙虛,讓所有的臣子恨不能肝腦塗地。人心就是這麼奇怪,明明什麼都沒有改變,只是武帝說了一句“朕做得還不夠好”,其他人反而覺得武帝已經很好了,已經很努力了,他不應該這麼自責。
聞道成一邊在心裡告訴自己,他才和這些人不一樣,他才不會上當,一邊心甘情願地把頭磕了下去。
往事如煙,他也有錯,就這樣吧。
在準備出閣講書時,太子彆彆扭扭地對武帝終於再一次叫了爹,不是顧喬那樣的演技,不是學了顧喬的以退為進,而是發自真心的“爹”。
一如他第一次學會說話時那脆生生的一語。
黑白分明的眼睛裡,是對最親近之人的信任,憧憬,以及最深的崇拜。武帝的激動無法言喻,只是再一次回憶起了當年,皇后抱著太子,笑容溫婉,寧靜又祥和。她半是埋怨地說:“哎呀,這個小沒良心的,第一聲牙牙學語竟然是叫的爹嗎?娘這些時日白疼你了?”
太子從小就精明,明明應該還什麼都不懂呢,就已經學會了歪頭,用肉嘟嘟、傻乎乎的笑,來再次俘獲他孃的心。
然後,就又脆生生的一語“爹”。
一切盡在不言之中,不需要誰對誰道歉,也沒有誰對誰的解釋,一切都過去了,他們是一家人啊。裂痕沒有辦法修補,但……
聞道成願意再去相信他爹一次,就當他是個傻子吧,他才十四呢,有傻的資本。
武帝的聲音都哽咽了:“安-邦。”
顧喬站在臺下,在太子可疑地迴避自己的眼神時,依舊能笑得特別燦爛。別人不知道太子在彆扭什麼,顧喬卻是一眼看透。他小聲與身邊的姐夫溫篆道:“殿下可真可愛啊。”
溫篆:“……”你怕不是對“可愛”這個詞有什麼誤解。
太子的耳朵尖紅了。
周叔辯終於從一開始的驚恐中回過了神,嗯,他就是從加冠儀式開始緊張到了現在,不可思議於自己竟然完成了差事,一點點都沒有搞砸,整個人都陷入了一種詭異的極度亢奮裡,配合著顧喬一起道:“我太子表哥就是可愛。”
溫篆在心裡想著:‘行了,誰也救不了你了。’
果然,站在上面,大概能從口型中猜到他們在說什麼的太子,已經用死亡凝視在看著周叔辯了。
吉日吉時,太子著袞服,戴冕旒,站在事先就搭建好的高臺之上,利用和迴音壁相似的原理,將自己的聲音傳向了遠方。
“丈夫擁書萬卷……”
少年意氣,光芒萬丈,講書禮成。
顧喬身著一層又一層的禮服,跟隨諸大臣面朝殿庭的御座一起,先是對武帝三跪九叩,再對著御座東壁兩跪六叩,禮樂陣陣,香火縹緲。他虔誠地閉眼,每磕下的一次,都是一次對太子的祝福:一願安康,二願長歡,三願初心不變。
起身再跪,彎腰叩首,兩手向前伏地,亦是三願。
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