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胤禛卻輕鬆起來,含笑道:“多謝皇阿瑪指點,兒子還是很糊塗的。”
玄燁不屑,只管悠哉悠哉看著棋盤上的佈局,伸手將黑白棋子的位置做了些調換。胤禛不解,待仔細看棋局,方才自己一通心神動搖,已經處在弱勢,但皇阿瑪調換了幾個棋子後,至少兩邊勢均力敵,而父親突然轉過臉看到他正盯著,輕咳了一聲不悅:“看什麼看,你又不下了。”
胤禛慌忙將目光避開,想到那年冬天他從清溪書屋出來,把棋盤整個兒送到瑞景軒,額娘一邊和他說話擦拭雪水,一邊偷偷換了棋子,只是皇阿瑪換棋是為了讓她,額娘則為了耍賴,他們都一把年紀了,這日子過得卻在細枝末節裡都是情趣。
“你家那位側福晉,可還好?”玄燁忽然問。
“皇阿瑪問的是融芳?”胤禛見父親關心起自己的家事,之前為了宋格格讓母親大動肝火,他已經很愧疚。
玄燁頷首,看似輕描淡寫地,說的卻是很重要的話,道:“朕對年羹堯說,他在外頭只管專心行軍打仗,京中家人朕會替他照顧,你猜年羹堯說什麼?”
胤禛當然猜不到,又覺得自己遠遠沒有父親的智慧,垂首恭聽,玄燁道:“他說,京中有側福晉在,他很放心。家中老父也罷,兄長年希堯也罷,有側福晉照應,錯不了。朕從沒聽說,一家子人靠出嫁的女兒照應,更何況還是在別家做妾的。”
“皇阿瑪,年羹堯是想透過您來告誡兒臣,要對融芳好?”胤禛到底是聰明的。
“你對她好不好?”玄燁問,“聽你額孃的口氣,雖然比不上毓溪,但至少討你喜歡,比起府裡其他幾位要好的多?”
胤禛點了點頭,很輕地應了半句:“她若不是年家的人,該多好……”
玄燁清脆地落下一子,滿不在乎地說:“是年家的人又如何,朕與你皇額孃的一輩子雖短,也是真心實意相待,朕封她做皇貴妃做皇后,出身自然不可否認,可朕若對她無情,斷不能走到那一步。一個女人而已,不論他身後揹負多大的家世,只要她不負你,你就別把家世的責任甚至罪過壓在她身上,可以不喜歡她,沒必要為難人家,你堂堂大男人,還要和一個女人過不去?當然,若是女人先背叛了你,那你也不必用感情去看待每件事。”
胤禛連連點頭:“融芳很簡單,多年前就斷絕了家裡的往來,想必年羹堯心裡覺得是兒臣慫恿的,那幾句話也想借您的口,來提醒兒子。他真是很狡猾。”
玄燁道:“也正是如此,才辦得好差事,打得出漂亮得仗,這種人你好好用,用到再無用處,就棄了吧。”
胤禛受益匪淺,心裡熱乎乎的,將自己對年羹堯的態度一一告訴了皇阿瑪,玄燁聽幾句指點幾句,父子倆很和樂地說了會兒話,他起身要動動筋骨,胤禛趕緊上前伺候,門前嵐琪緩緩走進來時,正看到兒子在給皇帝拔靴子,她嗔怪:“大晚上了還在屋子裡穿靴子,自己不舒服還折騰人。”又怪兒子,“傻乎乎的,你在家也這麼麻煩?還不去給皇阿瑪那一雙軟鞋。”
嵐琪一面說話,自顧就在炕桌前坐下,讓小太監再點兩支蠟燭來,仔仔細細把棋局看了,竟指著說:“皇上再讓幾個子吧,我可不如兒子那麼厲害,這棋要這麼下去,我可下不了。”
胤禛心想皇阿瑪方才若不讓,只怕額娘直接不幹了,而皇阿瑪起身端了碗茶站在桌邊,信手又做了改動,胤禛已經糊塗了,若是他這改的面目全非的棋是斷不能繼續,可阿瑪額娘卻能隨時隨地撿起一盤棋就繼續,後來梁總管告訴他,德妃娘娘時常來陪著把沒下完的棋走到最後,日久天長的就練出這本事了,只是娘娘幾乎贏不了。
那晚胤禛離開後,玄燁才重新坐下來,好半天忍不住問:“你不想知道我們說了什麼?”
嵐琪的神情專注在棋局上,笑容安逸,道:“一個是我生的,一個伺候了幾十年,你們倆臉上什麼神情,看一眼就知道想什麼,我進門時瞧著你們都好好的,不管說什麼,至少沒吵沒生氣,那我還有什麼可在乎的?”
屋子裡靜了半晌,只聽得見落子的聲響,四五下後,玄燁又道:“你方才進來那架勢,下回可不許了,在兒子面前,好歹給朕一點威風和麵子。”
嵐琪不禁失笑,玄燁卻拉過她的手,愛不釋手地在手背吻了幾下,她嗔道:“做什麼,難不成想找小宮女來伺候,要趕我走了?”
玄燁卻輕輕揉著她的手,深情脈脈地望著她:“朕是高興,你為朕生了好兒子。”
平靜美好的歲月,總是快得不著痕跡,年輕時嵐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