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瑣提示您:看後求收藏(奇妙書庫www.qmshu.tw),接著再看更方便。
環春幾乎咬破內唇,才壓制住想哭的衝動,努力笑著說:“萬歲爺可別說這樣的話,娘娘聽見又要發脾氣了。至於娘娘會不會被人欺負,皇上,四阿哥他們能答應麼?”
玄燁點頭,又笑:“她如今脾氣越來越大,都是叫你們寵的。”
環春道:“是皇上寵了娘娘快五十年,奴婢算什麼。”
玄燁一笑:“已經快五十年了?”
再有四年,他們在一起就整整五十年,多少人沒有活過天命之年,而他們相守就已將逾五十載,若是再多十年,便是一個甲子。可便是一個甲子玄燁也不覺得長,他還怕下輩子找不見她,這輩子再長久些該多好。但問:“外頭還有誰在?”
環春說梁總管的大徒弟在,皇帝便把他找進來,說若這雪接連不停,就去紫禁城瞧一瞧,太和殿前是否積雪。反正現在也不在宮裡議政,往後太和殿前別讓人走動,等著把雪一天天攢起來。
可這日的雪是迎冬的,天氣尚未寒冷,白雪落地即化,之後幾天陽光燦爛,更見不到積雪,玄燁每日晨起總是問下雪了沒有,可自從那天飄了些雪花後,整個臘月也未見落雪,到正月裡好容易接連幾天的大雪,可皇帝要擺千叟宴,太和殿前必然有人走動,就積不成了。
康熙六十一年正月,皇帝在暢春園過了除夕,才遷回紫禁城,千叟宴選在正月十六,避開了元宵節,宮裡的人本以為要忙碌兩天,不想皇帝卻說,千叟宴就在後一天,不比再過元宵節。自然這元宵節,他只想陪一個人過。
唯可惜那天太和殿前沒有積雪,反而多是薄冰不好行走,偏偏一清早天未亮,皇帝就要帶德妃娘娘去太和殿。梁總管只好命人一路用熱水澆灌除冰,可玄燁又嫌他們在前頭礙手礙腳,將他的手杖咚咚敲在地上,讓他們趕緊離開。
嵐琪攙扶著玄燁,說他:“發什麼脾氣,人家還不是怕你摔著,就是你不老實,大冷天地跑來這裡做什麼。”
玄燁尚精神,只是行動略慢,一步步穩健地朝太和殿走去,立在高高臺階下,舉起手杖指那匾額,道:“幼年第一次來時,覺得太和殿那麼高,漸漸年長,就再也沒放在眼裡,怎麼如今又覺得他變高了?”
嵐琪毫不客氣地說:“你成了老頭子,連個頭都小了,眼裡看出去的世界,當然不一樣。”
玄燁不樂意:“總是把老頭子掛在嘴邊,你還記不記得第一次登太和殿,是我把你抱上去的?”
嵐琪笑靨如花,搖頭道:“瞧瞧是不是老糊塗了?”她往身後指,笑著說,“這邊積雪過膝,我走幾步就陷下去,你是抱著我走過這條道兒。”可再回過身,與玄燁四目相合,人家正深情地望著自己,玄燁蒼老的眼眸裡,是沉澱了幾十年的情意,到如今越來越純粹,彷彿最後的年華里,連江山社稷都靠邊了。
“原來你還記得,那麼多年前的事,我以為你忘記了。”玄燁心滿意足,牽起她的手,轉身拾級而上,笑悠悠地說,“如今沒力氣抱你了,可還有力氣和你一道走上來。”
他們走得很慢,花了當年數倍的時間,才爬到了頂上,剛好東方露出晨曦,黃澄澄的太陽晃晃悠悠從天邊升起,年輕時他們一道來看夕陽,如今年邁了,卻來迎朝陽。
金黃的陽光落在他們臉上,朦朧了些許歲月的痕跡,彷彿能在這一刻回到年輕的時候,嵐琪聽見玄燁說:“不知來不來得及,還有好些事,很想和你一道做。”
嵐琪笑道:“咱們坐在一起說說,就很高興了,何必費那精神各處去跑?咱們還一道登了五臺山,登了泰山,田埂河堤邊走就更不計其數,在江南,你還到衙門裡來救過我,難道這些事,現在都跑出去再做一遍?”
玄燁望著她,淡淡血色的雙唇微微一動,但沒說什麼話,不樂意地轉過臉去。
嵐琪見他不高興,更樂了,問:“這麼小氣,我又說什麼話惹你了?”
玄燁眯眼看日出,滿懷憧憬地說:“趕得及把這些事再做一遍,便是飲了孟婆湯,也能記住一兩件。”
嵐琪笑出聲,身為女子身為帝妃,她好久好久沒在外頭大聲笑了,侍立在太和殿底下的宮女太監都能聽見,德妃娘娘那一陣兒高興,後來傳給別人聽,幾乎就成了當時當刻皇帝許諾了她江山傳承的事。
可大殿之上,再不是昔日不敢和皇帝並肩的小常在,嵐琪摟著玄燁的身子,想做他的柺杖似的,緊緊摟著說:“玄燁你老實說,小阿哥們的額娘,你是不是也這樣哄來著,從前聽你哄宜妃高興,叫我聽得一愣愣的,幾句話就能讓她忘記自己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