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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安回了家,阿妍已經睡著了,他在門口猶豫了一會,終於還是沒有進去,只是踮著腳尖,扒在視窗上對著女人的背影看了一會,然後用袖子擦了一把臉上在大火中蹭上的灰,小聲說道:“阿媽,我走了。”
他就這樣,連一個字也沒有對阿妍說,便離開了。
長安穿過熟悉的林子,路過那他常常跑去偷看的訓練場,然後鑽進門縫裡,不一會,揀出了一把廢料一般刀片,握在手中,腳步沒有停留,繼續往山上跑去。
連續快速的奔跑讓他的胸口悶痛起來,像是有一根長長的針,運力綿長地在裡面亂攪合一通。他膽大包天,竟然就這樣一路小跑地上了那平日裡被人們當成禁地的宇峰山。
知道與宇峰山的老人都說,那裡是真正的吃人山,是隻有真神和魔鬼才能居住的地方,走上山坡的那一瞬間開始,凡人就忍不住想要頂禮膜拜,能從靈魂深處,聽到自己的震顫和恐懼。
然而長安或許是因為太小了,靈魂還沒來得及長全,他竟然就這樣憋著一口氣,衝上了禁地。他決定要去找那個教過他一招的人。
不管他是真神還是魔鬼。
宇峰山上跟山下並沒有什麼區別,依然是濃密的林子,只是越往山上越稀疏,也越冷,到了山頂,便只有皚皚白雪了。
長安薄薄的衣服上的汗跡很快就被夜風吹乾了,他狠狠地打了個寒戰,握緊了手中那個鏽跡斑斑的鐵片。
長安上了山,卻反而站住了,他仰頭望著那一眼看不到頭,插/入雲間的高峰,茫然極了。他突然意識到,這山實在是太高、太陡,也太大了,他連東南西北都分不清楚,別說是個人,身在其中,恐怕是連頭大獅子也找不著。
然而要退回去,他卻又不能。
燒死了木匠,從阿妍家裡跑了出來,長安覺得自己是徹底背叛了哲言的遺言。
有恩報恩,有仇報仇,說出去的話就不能往回收,點了的頭,就不能出爾反爾。
這是哲言從小耳提面命的東西——哲言大概自己活得就十分窩囊,老是想把長安培養成一個硬漢,這些話每天晨昏定省,他像唸經似的,總要跟長安唸叨一番,否則就覺得這一天缺了點什麼。
長安受著這樣的教育長大,認為自己點頭在先,現在已經是出爾反爾、罪無可恕了,他決定揹負著這樣的“重罪”上山,找那個人學刀,這樣鄭重地承諾過自己,如果此時退縮放棄,那不是又出爾反爾了一次麼?
七歲的長安還不知道什麼叫做“良心”,然而已經感到自己受了某種神秘的東西的譴責。
想到這裡,他鼓起一口氣,繼續沒頭沒腦地往宇峰山上走去。
夜色正濃,周遭傳來“沙沙”的聲音,彷彿有一道影子在他身後沒完沒了地追著似的。
長安藉著月光,回頭一看,頓時心頭一跳——只見他身後是密密麻麻、一雙又一雙紅通通的小眼睛,在黑暗中不知綴了他多久,一個個正對著他垂涎欲滴。
長安停住腳步,拿不準自己是應該跑,還是應該怎麼樣。
他一停下來,那些東西也跟著停了下來,其中領頭一隻往前走了兩步,身體就暴露在了月光下。
那玩意約莫和大蜥蜴一樣長,長著長長的尾巴,細腳伶仃的四肢,有一口尖牙,身上反射著五顏六色的光,走路卻十分輕巧,一個個身子細如蛇蟻,卻頂著一個極大的腦袋,走起路來搖搖晃晃、不堪重負,好像隨時都有可能一頭栽倒。
十分滑稽。
可當它們一個個地排著隊,通紅的眼睛一致望向長安,彷彿在盤算這頓美食應該從何下口才好的時候,就完全不滑稽了。
這是什麼怪物,長安聞所未聞,他小小地往後退了半步,那些東西就得寸進尺地跟著他往前蹭去,形成了一個半包圍,把小孩圍在了中間。
長安拿眼掃過這一群虎視眈眈等著吃他肉的不知名怪物,又不知是怎麼想的,低頭看了看自己,十分不理解地想道:“這些都是為了吃我來的麼?”
隨後他看了看那些怪物細細的身子上大大的腦袋,心裡不著邊際地急人之急著:“我就那麼一點肉,也不夠吃啊!”
這些大腦袋的怪物才不管他夠不夠吃,它們聞到了小傢伙那細皮嫩肉的身上飄來的血肉的香味,決定哪怕大家一哄而上,只搶到一口血舔,也不枉此生長成這幅尊容了!
跑麼?
長安心裡想道,然而他不敢回頭張望退路,他看得出來,自己只要稍微走一點神,在他正前方最大的那個怪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