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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他走開的瞬間凝固住,眉心微微蹙著,面上出現從未有過的嚴肅神色……待得他已經走遠,才試探著往前邁出步子,小心地走了幾步,分開雙腳,蹲下身在石頭的縫隙裡找著方才從他指間落出來的藥粉,細細蒐羅了也只有那麼一小把,還夾雜著泥沙,卻也顧不得別的,在侍女不注意的當頭,閃身入了帳內。
……
燈下地圖泛著蒼黃色光,他的指節一下一下地敲擊著身前的桌子,一半埋在黑暗裡的眼睛卻始終未曾定在地圖上。
“司空……”
外面響起了細微的聲音。
“什麼事?”回答的話裡夾雜著倦意和深深的不耐煩。
“娘娘……醒了。”
她醒了?
眼裡豁然一亮,真要站起身來,動作卻硬生生地停住了,沉默良久,才輕描淡寫地問了一句:“怎樣了?”
“娘娘午時胎像甚為兇險,還露了紅……”那醫者斟酌著詞句,訕訕地道:“龍胎已經……”
曹操斜眼掃向燭臺上微弱跳躍著的火光,目光瞬間深了幾分。
緩緩闔上眼……靜靜答了一句:“知道了,退下吧。”
“可——”
那御醫欲言又止,終究還是據實以道:“娘娘現在……有些……神智不清,
不讓我等靠近,司空要不要去看看?”
……
他終究還是去了。
只是在簾外遲疑的時間有些長……
望著沉悶地像鐵一樣將裡面隔開的簾子,他慢慢地將眼裡複雜的情緒一點點收拾乾淨,伸手去揭簾子的時候,眼裡已經深入寒潭沒有一絲動靜。
一絲淡淡的血腥味在簾子被掀起的瞬間透了出來。
連著一起來的是聽到動靜以後刺向他的冰冷透頂的目光——
他抬起頭,微微揚起嘴角,坦然而平靜地看向坐在床上的蕭若。
她的臉色蒼白得嚇人,一雙曾經澄澈靈動的眼睛此刻卻像已經乾涸的深潭,就這樣深深地一眼看過來……就像是已經沒有了生的氣息的人彌留的一眼。
曹操心裡無端端騰起一陣悔意,卻很快被他自己彈壓一空,回視著她滿含著深切恨意的目光,緩緩走近。
蕭若冷冷開口,話裡帶著一絲沙啞:“孩子沒了,你滿意了?”
曹操在她床前停下,一隻手撐了上去。
蕭若眼裡閃過嫌惡的光,蹙眉伸手來擋,他順勢一接,握著回身緩緩坐了下來,一面淡淡地道:“這筆賬你是否算錯的地方?”
察覺到在他手心裡拼命往外躲的手忽然頓住,他輕輕了握了一握,道:“孤盡力了,帶走華佗的是徐榮。”
手心裡的手猛地一顫——
不用回頭也知道她的眼睛裡該是怎樣的光,該是怎麼驚詫抗拒和懷疑……
他便沒有轉過頭去對視她的視線,只聽到她的微弱的聲音帶著些微努力壓抑著卻清晰可聞的顫抖:“不可能……”
他微微一笑:“董貴人和你一樣落入了險境,保一個只能棄一個……”說著,回過頭,看向她眼底深處已經泛出微微淚光的眼睛,說出了那個殘忍的選擇:“他選了真正的董貴人。”
看著她眼裡的光開始打轉,放在他手心的原本就冰涼的手更加快速地褪去溫度,就這麼愣愣地盯著他……曹操心裡忽然閃過一絲夾雜著心痛的憤怒,微皺起眉頭——
“你若不信,可去問全軍上下,誰劫走的華佗,可拭目以待,四月之後,哪裡要誕出龍裔!”
“不對。”再最後一句逼問壓到近前的時候,蕭若幾乎是想也不想地出聲反駁,待要說什麼,卻張著嘴,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找不出一句能反駁的有理有據的話。
只執拗地不甘地盯著他,再重複了一遍:“不對……”
“怎麼不對?”曹操耐著性子反問。
蕭若卻不再答,只是不停地搖著頭。
“休要再自欺欺人。”曹操冷聲道:“你心裡清楚地很,他若是棄了董貴人選你,他也不是徐文良了。”
聽到這句話的瞬間,此刻像是已經被重重的碾子反覆碾過的心裡泛起了一絲難言的苦澀——
瞬間雙手都好像沒有了力氣,全身都沉在了恍若溺了水一般的無力感裡。
打從一開始就知道的……
排在徐榮心裡第一位的,始終是他的信念。
對的也好錯的也罷,他早已決定了堅守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