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幻天書提示您:看後求收藏(奇妙書庫www.qmshu.tw),接著再看更方便。
“噢。叫你什麼?”宋建平敷衍著,他急於行事。
“阿、姨!”她從牙縫裡擠出了這兩個字,一字一頓。三十多歲的女人被二十來歲的人稱作阿姨,委實是一個恥辱。“她都二十多了叫我阿姨,叫得著嗎?”“她以為那是尊重,農村人,不懂事。”宋建平說。他已經有點快憋不住了,卻還得勉力勸慰,“今天賣菜的那老頭兒,老得牙都掉了,管我叫大哥。跟他們你計較什麼?”“其實用不著別人提醒我自己也清楚。”林小楓仰面朝天一動不動躺在那裡任宋建平動作,一點都不配合,眼睛看著他後腦勺上方的天花板,兀自沉思,“過了三十五往四十上奔了,可不是老了?真的是老了。我就是不甘心,不甘心一輩子就這麼平平淡淡地過去,像你們那個趙院長似的……”聞此宋建平一下子癟了,翻身下馬,一聲不響,出妻子被窩,鑽自己被窩。
林小楓這才醒悟過來,伸手拉他:“生氣啦?好啦好啦不說了,來吧。”
“睡覺睡覺!”宋建平抽出胳膊翻過身去,背對著她。
“德行!”林小楓哼了一聲,動作更大地翻過身去。
夫妻相背而臥,屋裡靜下來了。是夜,一夜無話。
週末晚上來了個電話。當時林小楓正在衛生間給兒子噹噹洗澡,電話是宋建平接的,電話裡傳出的男中音優雅得甜膩。 “你好!請找林小楓。”音質音調酷似專為外國紳士配音的某著名配音演員。宋建平忍了忍,又忍了忍,才算把“貴姓”二字忍了回去。好歹也是個文化人,心裡頭再犯嘀咕,面兒上得大方,二話沒說放下電話扭頭衝外叫道:“你的電話!”林小楓小跑著過來用溼手捏起話筒“喂”了一聲,口氣匆忙帶著點催促,但是即刻,神態大變:意外,驚喜,興奮。手溼都顧不上了,大把地攥住話筒緊緊貼在耳朵上同時聲音提高了八度:“高飛!在哪兒呢?……是嘛!……真的呀!……太好了!……”嬌脆如同少女。
宋建平冷眼旁觀。林小楓像是有所感覺,向這邊看了一眼,馬上示意他上衛生間去,兒子還在澡盆裡面。
宋建平只好去衛生間接著給噹噹洗澡。六歲的孩子正是話多的時候,恐龍電腦幼兒園小朋友,話題廣泛蕪雜,嗓門又大,搞得宋建平什麼都沒能聽到——他很想聽聽妻子跟高飛說了些什麼,衛生間的門特意沒關。那高飛是妻子的大學同學兼初戀情人,會寫詩。承蒙林小楓轉述,他有幸欣賞過他的詩:我的歌聲穿過深夜,向你輕輕飛去/在這幽靜的小樹林裡,愛人我等待著你……
宋建平學醫出身,不敢妄評中文系學生詩的好壞,但體會其中男性的曖昧渴望是沒有問題。可惜那人沒有成功,林小楓最終還是沒有同他結婚。當然人家渴望的也許壓根不是結婚而是別的什麼,但就是“別的什麼”那人也沒有得到,宋建平是林小楓的“第一個”。
他們結婚前就有了性關係。宋建平主動,林小楓爽快接受。儘管當時熾情如火,她的爽快還是引起了他一絲不快的警覺。但他馬上打消了那不快:既然愛她,就要接受她的一切,包括她的過去。是在事後,他發現她是處女。那一刻他感動得不能自已,一股腦兒把心裡的話都倒了出來。當時林小楓就惱了,質問他愛的是不是她;是,是不是無保留的。令他多費了許多口舌。也是在那次,她讓他領教了學中文的女生在感情問題上那種近乎過敏的敏感和敏銳。
後來,有一年國慶節,科裡搞聯歡,卡拉OK時一位剛分來的大學生獨出心裁地唱起了舒伯特的小夜曲——大學生有一副美聲歌喉,不屑與通俗歌曲為伍——直到那次,外科醫生宋建平才發現高飛詩人獻給戀人的詩竟然是舶來品,是舒伯特小夜曲的歌詞兒。這發現讓他興奮不已,回家後馬上告訴了林小楓,同時氣憤道:用偷來的東西送給心愛的人,他也真好意思!林小楓卻說:我覺著這很正常,借花獻佛,有什麼不好?輕而易舉就識破了他,一句話就把他給打發了,令宋建平氣餒。
高飛來電話約林小楓參加同學聚會,明天中午十二點半。
明天本來計劃一塊兒帶兒子噹噹去姥姥家的,林小楓的弟弟林小軍探家回來了,小夥子在部隊當偵察連長,有一身好功夫,一般人十個八個的同時上,都不是他的對手,深受噹噹景仰。小男孩兒盼著去看舅舅已盼了好幾天了。但是林小楓不去,宋建平是不會去的,那又不是他家,他怕彆扭。得知不能去看舅舅,噹噹大為沮喪,於是宋建平建議明天林小楓早走一會兒,拐個彎先把孩子送姥姥家去;林小楓一聽登時火了,用兩指頭揪起胸前穿得有些酥了的棉布睡衣,質問宋建平是不是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