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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個太陽 序曲
無聲的電波在太空中飛逝。亞細亞東方,在搖曳著蒼莽長江、飛騰著洶湧黃河的中國大地上,中華民族正在凝聚著一個巨大的突變。這是死亡與新生、毀滅與創造、痛苦與歡樂交替的時刻,彷彿把億萬年的精力集結在這決定的一刻,形成一種迸發的爆力。不過,這時,太陽還沉沒在黎明前的黑暗裡:歷史受著磨難、生命受著磨難、太陽受著磨難。誰要承受最初一線黎明的欣喜,誰就不得不先透過煉獄的熬煎。孕育才能誕生,吶喊才能前進,熔鑄才能創造。誰能不說這一刻才是真正莊嚴、真正偉大的時刻呢?無聲的電波在太空中飛逝,它召喚未來,它召喚太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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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暴風雨中的急報(1)
一
一列火車向南急駛。其中一節平板車上裝載著一輛小吉普和一輛中型吉普。
兵團副司令秦震坐在小吉普司機旁邊他的坐位上。
雨水在風擋玻璃上狂瀉奔流,
風把雨水旋進吉普車廂裡面,
涼滲滲的大雨點撲在秦震的臉上,他的美式軍大衣和微微敞開的軍裝上衣的領口,都淋溼了,雨水聚匯起來,順著脖頸流注到胸膛上。
參謀、警衛員幾次請他搬到後面中型吉普電臺車上去,他卻斷然拒絕了。因為在這種歷史轉折關頭,他寧願在暴風雨裡猛進。這不只由於他平生大部分時間都在風餐露宿中度過,一個軍人之於大自然,就如同一個獵手之於大森林一樣,不論怎樣含辛茹苦,都已處之泰然。此時此刻,秦震還有一個特殊的、甚至隱密的原因,就是這次解放北京之後,無數天南地北、相違多年的老戰友驟然相見,高興盡管高興,可是由於歲月的銷蝕,有些人彼此之間,一下不能相認了。秦震雖然面頰還是那樣紅潤、眼光還是那樣機敏,不過,仍然有人拍著他的肚子笑謔地說:“你長得福態了!”這對四十幾歲的人來說,委實來得太早了一點,可惜,事實如此,他的肚子已經無法掩飾地從軍裝下微微凸現出來了。一般人都說這是人生衰老的開端,可是秦震無論如何不肯承認這點,正由於這個緣故,當參謀、警衛員輪流勸說要他到中型吉普去躲風避雨,他搖手拒絕之後,唇邊閃出一絲笑意,——他沒有想笑,甚至連覺都沒有覺得,但,他確確實實得意地笑了,“……一切都在不言中吧!”他挺直腰板,坐得更牢靠些,甚至將大衣領敞開,讓暴風雨直接擂響他的胸膛,在他這非凡的神魄面前,暴風雨彷彿在驚奇地說:“啊!這是一個多麼堅強、多麼充滿青春活力的人啊!”就像無數回闖過槍林彈雨,出生入死,贏得勝利一樣,現在這北方大平原上粗擴兇暴的風雨裡的急駛狂奔,也給他帶來無限壯志、無限豪情。
小吉普的帆布篷,給風兜得像一隻巨鳥的翅膀,飛掀撲騰,發出呼喊一般嘩嘩啦啦的聲響。
突然,車窗角上一個小電燈泡亮起來,發出微弱的光線。
秦震轉過頭,睜大眼睛:哦,是黃參謀。
黃參謀說了聲:“首長,中央急報!”隨即把一個裝電報的小圖囊遞給他。
這種小圖囊比一個小筆記本長一些、窄一些,上面裝得有鎖,裡面裝著電報。對秦震來說,自從當指揮員以來,這個東西對他那樣親暱、熟悉,又那樣詭秘、生疏。它會帶給他欣喜,也會帶給他憂慮;它會帶給他如期實現的願望,也會帶給他不可預知的懸念。現在,他接過它,沉吟了一下,一隻手撩開大衣衣襟,從軍裝口袋裡取出老花鏡戴上。開啟小皮包,手指靈活地從裡面抽出一張電報紙,湊近燈光,看到上面寫著:
秦震:
探聽黛娜下落,千方百計,設法營救。
周恩來
他的手微微顫抖了一下。
列車在急風暴雨中猛衝,聽不清車輪轔轔,只覺得有成千上萬種強烈的聲音聚成一種轟鳴,震天撼地。
他的目光是微妙的,時而亢奮,時而憂鬱,說明他內心急遽的變化。但最終,他的面容為一種明朗而莊嚴的神色所籠罩。他已經沉湎於深沉回想之中了,彷彿有一股潺潺暖流正在深深透入他的心窩。
這天白天,秦震還在北京。中午,得到中央軍委辦公廳通知,要他下午七時到北京飯店一樓東廳參加一個###。既然是軍委通知,這一定是一個重要的###,可是他不無詫異地尋思:這樣的會為什麼讓我去參加?為什麼在我趕赴華中前線之前讓我去參加這樣一個會?……當然,他自己是無法回答這些問題的。這是他非常緊張忙碌的一天。自從前天晚上在野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