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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梅,今天我們都很難過,難過一天了,現在該睡覺,好不好?許光榮嘆了口氣。
胡梅梅沒有說話,似乎聽取了許光榮的建議,良久,又開始自言自語,她學著許光榮的腔調,梅梅,梅梅,沒沒,沒沒,你為什麼叫我沒沒,你們為什麼都叫我沒沒……真的是沒沒了,什麼都沒有了。胡梅梅突然捂著被子痛哭起來。
許光榮深吸一口氣,心裡一陣翻湧,他說,睡吧,啊,跟自己名字較什麼勁呢,先睡吧,不想這些了。
胡梅梅卻哭得更加厲害,她的聲音在黑暗中淒厲幽怨,許光榮說,別哭了,梅梅,睡吧。便用胳膊輕輕推了推。這一推,反使胡梅梅忽的坐起來,她跳下床,沒有穿鞋,赤著腳哭著向客廳走去。
沒沒,沒沒,求求你們了,別再叫沒沒了,我沒不起了,我沒了Ru房,沒了兒子,我都快活得沒了人樣了……她蹲在地上,淚水橫流。
許光榮也跟著走向客廳,突然之間,他覺得自己疲憊極了,從沒有過的,他想起剛剛跟江娜娜說起的煩惱和不順心,此刻正在他體內膨脹撐開,他說,我們先睡覺,好不好?有什麼話明天再說,好不好?他的聲音幾近哀求。
胡梅梅坐在地上,身子一顫一顫的。他抱起她,她沒有掙扎,像一片樹葉耷在他手上,許光榮向床邊慢慢走去,這短短地幾步路程,似乎耗盡所有力氣,他感到皮和骨都失去了重量,像一個空殼子,飄浮在半空中。他將自己躺在床上,渾身彷彿沒了知覺,腦袋裡空空的。太疲憊了,他告訴自己,然後閉上眼睛。
胡梅梅要出一趟遠門了,這次行程的起點是揚城,終點將落在1000公里之外的河南登封。這次遠行的決定緣於一個夢,這個夢不太清晰卻十分神奇,胡梅梅這樣認為。
產生這個夢的那天,跟往常並無異樣,那麼多天了,她都是這樣度過,起床,洗漱,來不及吃早飯,便在電話機前坐好,她像在辦公室上班一樣,一一拿出辦公用品,簽字筆,修改液,紅色記號筆,剪刀,然後翻開一本一指厚的電話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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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話薄的三分之二已被翻過了,翻過的地方注了備註,密密麻麻寫滿了黑色和紅色小字,這些黑色和紅色的備註裡,曾經代表著希望和失望,而如今,胡梅梅再做這些時,已平靜許多,她的心情不再有太多起伏和波瀾,她像在履行某個任務一樣,認真且一絲不苟。
今天該是河南了,又是一個新的地方,她對著電話薄深深呼吸一口氣,醞釀和祈禱什麼,然後摁下一串號碼。選擇的第一個城市是省會鄭州,然後是洛陽和登封,這一次她沒有按照電話簿的排列依次進行下去,而是跳躍性地選擇了這幾個城市,她說不上來什麼原因,在她後來決定啟程的時候,胡梅梅仍然想著這個問題,她想,這也許就是一個昭示吧,冥冥中註定似的。她是把電話直接撥進登封下屬的某個鎮派出所,接電話的大概是一個半老頭子,聲音有點老,一口痰憋在嗓口,他問胡梅梅你照睡(你找誰)?胡梅梅說,我不找誰,我想轉檔案科。你不照睡(找誰),你打電話來幹嘛?老頭回答胡梅梅,然後又加了一句,這裡是xx派出所。胡梅梅說,我知道的,我知道這裡是xx派出所。你知道的,那你咋不知道照睡(找誰)。老頭又問道。胡梅梅覺得老頭像在繞口令,跟他說話挺費勁,也心疼話費,於是避重就輕說,轉一下內勤科,或者辦公室。誒呀,你不早說,你就是要找小秦兒啊。老頭喊了兩聲“小秦兒,小秦兒”,就把電話轉過去了。
這幾個鎮的進展似乎不太順利,因為方言緣故,胡梅梅聽得艱難。她從鄭州到洛陽,再從開封到登封,一個城市一個城市的打過去,然後再一個鎮一個鎮地打過去,一個辦公室一個辦公室的轉接,再一個一個地進行情況說明,一個上午下來,她覺得累了,肚子也餓了,她合上電話薄,把身體倚在椅背上,然後就一頭栽進了夢鄉。
這個夢甜絲絲的,夢裡她剪了短髮,十分精神,她和那個男同學一起出遊,地點她並不知道,男同學神秘地說,到了你就知道了。於是她就喜滋滋地盼望那個“到了”。他們坐的是火車,速度並不快,哐切哐切地顛了很久,但一路上心情出奇地好,像初戀一樣,心潮澎湃著,男同學一路噓寒問暖,無微不至,到了地兒了,天色將晚,她才瞥見站臺上寫著黑體字,登封。恍惚中,夢境就變了,依然是旅遊,但伴侶換了,這次陪在她身邊的是許光榮,他和她跟著一群人走進一所寺裡,導遊說,看,這裡就是南少林。於是她和許光榮都轉過臉,看著一群群小和尚練著龍形拳,突然,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