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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必烈等人都是大英雄,儘管他們屠殺了北方六千萬百姓,毀滅了一個又一個文明。
反正,他所做的一切,都不關大宋的事兒,也於江南百姓無干。他只是戲臺上的金鏢黃天霸,在文人筆下,時而是忠義典範,時而是漢奸國賊。反正,他已經死了,功罪任後人評說。
那文天祥苦苦捍衛的是什麼呢?僅僅是一個讀書人的臉面與氣節麼?連日裡,文天祥苦苦追問,卻沒人能告訴他正確答案。
如果他還是昔日的文天祥,他知道自己會堅持抵抗下去,直到生命終結。
如果他還是文忠,他會堅持抗戰,然後做一個堅定而堅強的共產主義者,解放大宋,解放北元,解放全世界勞苦大眾,把一生奉獻給人類最偉大的事業。
然而,他分不清楚,哪個是夢,哪個是現實。記憶中,年少時學的詩詞、讀過的聖賢書、未完成的手稿俱在。眼前,諸將雖然精神憔悴,可他們的脾氣、秉性,文天祥一清二楚。
但是,在記憶中,那些革命理論、軍事理論、兵器知識,一樣清清楚楚,不時冒出來,和子曰詩云攪作一團。
這些天,文天祥一直在畫,畫那些古怪的兵器圖紙;一直在寫,寫自己投筆從戎後,在八路軍中從書生成長為戰士的訓練心得;一直在作戰,與自己。有時作為文忠,批駁文天祥心中的腐朽。有時作為文天祥,批駁文忠的叛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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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黃昏(9)
更多的時候,他在期待,期待自己是文忠,是在做夢,夢醒後可以回到黃崖洞中,和那些同伴再次與鬼子血戰。
然而,他沒有醒。幾次咬破手指的痛楚告訴文天祥,此刻才是真實,所謂中華民國、黃崖洞,不過是個夢。
如果夢屬荒誕,可夢中的事卻銘記在文天祥心裡,根本無法忘記。包括夢中的人,夢中看過的那些書。
如果夢境真實,那讓他如何對待眼前這個困境?大宋國運還有不到兩年,眼前這些英豪即將一個個前仆後繼地倒在元軍的屠刀下。如果這就是上天安排的命運,為什麼,為什麼會殘忍地提前告訴我文天祥,要我眼睜睜看著大宋走向崖山,走進血海?
那不是夢,那是來自另一個世界的記憶,不小心迷途,鑽進了我的腦子。不知過了多少天,文天祥終於依靠文忠記憶中的知識解開了這個謎團,當他抬起頭,剛好聽見杜滸那一聲斷喝。
莊生曉夢迷蝴蝶,無論醒來時如何痛苦迷茫,至少,在夢中,蝴蝶是自由的,可以在天地間翱翔。
管他是文天祥夢見了文忠,還是文忠夢見了文天祥呢。老天讓我有了這番遭遇,也許自有他的深意吧。文天祥笑著想到,眼前的將士們,還在熱切地盼望著自己重整旗鼓,恢復舊日山河呢。
有這些熱切目光,已經足夠了。至於那本荒唐的歷史書,難道真不可改變麼?畢竟歷史是人寫的。
“歷史未必完全是人寫的,”與此同時,另一個時空,一九四一年,流亡在西遷路上的某學者在日記中寫道,“如果相對論基本正確,那麼,在一個時空之外,肯定存在著類似時空。就像###函式中的不同維,彼此相似,卻不盡相同。如果其中某一維的存在投影到另一維之上,由於各維發展的不均衡性,對歷史發展的影響將是天翻地覆。”
剛剛寫完,天空中響過嗡嗡的引擎聲,日寇的轟炸機又來了,學者扔下筆記本,抱起行囊躲進了青紗帳。
喧譁自遠處傳來,煙塵低矮而雜亂,老樹似乎被風中夾雜著的呼號聲所驚嚇,在路邊不住地顫抖,但天際的殘霞,毫不留情淌落,把它也染成血腥。夾雜了各色人等的隊伍漸近,緊緊挽著肩上小小的包裹,那是他們的全部,他們蹣跚著,勉力讓灌了鉛一般的腿,再邁上一步,這無止境的逃難,也許已不是逃難,而成了一種習慣,從塞北到江南。
幾個難民被擠倒,沒有等他們驚叫出來,從後面擠上來的,是頭上軍帽不知所終的國軍官兵,倒卷著的大旗拖在路上,塵土已把那個大大的白日塗汙得不知所謂,那年邁的老兵拖著旗子,還有一隻滴血的腳,用盡最後一絲力氣,灑下一路血痕。
時空不同,歷史卻相似得讓人落淚。
文天祥當然不知道另一維空間正在發生的故事,他現在想的是如何改變自己和國家的命運。在文忠的夢裡,給他帶來的不僅僅是武器製造上的衝擊,更沉重的,還是文忠所學到的那些思想和軍事指揮知識。
那支號稱八路軍的軍隊,前身可以追溯到井岡山,這個地址文天祥知道,在江南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