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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羹堯跪在地上大叫:“放下兵器,都走出來!”
草叢裡,懸崖上,走下來上千人,赤手空拳,整整齊齊地排成三個方隊。
十四阿哥對年羹堯說:“叫他們搬開擋路的木頭石塊。”
年羹堯跪在地上大叫:“搬開擋路的滾木石!”
三個方隊默默無聲地搬石開路,一會兒就把路障清理乾淨了。
十四阿哥又對年羹堯說:“叫他們把馬匹留下,步行回營。”
年羹堯跪在地上大叫:“馬匹留下,步行回營!”
三個方隊又改排成一條長隊,向營房方向走去。自始至終,隊伍裡沒有一個人說話。
十四阿哥暗暗嘆了一口氣:都說年羹堯治軍有方,果然名不虛傳,只可惜心術不正啊。他拉過三匹馬,把年羹堯捆在一匹馬上,把老那的屍體放在一匹馬上,自己騎上另外一匹。這時,他才覺得大腿上鑽心地疼,他拔出箭頭,用絲帶把傷口包紮好,拍馬向自己的大營慢慢走去。
中軍大帳裡像死一樣寂靜。十八個黑衣侍衛筆直地站在兩廂。立柱上掛著一把寶劍,在蠟燭的映照下閃閃發光。
十四阿哥慢慢地展開一面軍旗,蓋在老那的屍體上。又轉身怒視著在地上被捆成一團的年羹堯,冷笑一聲道:“你好大的膽子,居然敢暗算我!”
年羹堯面色蒼白,忙說:“將軍王,我也是迫不得已,是……”他看看左右,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十四阿哥又是一聲冷笑,向著下面一揮手說:“你們把他鬆了綁,然後都退下去!”
侍衛們給年羹堯鬆了綁,就悄悄地退了出去。年羹堯站起來活動一下筋骨,又慌忙跪了下去,說道:“大將軍王,這是雍親王的命令,要我找機會暗算您。”
十四阿哥早已經料到是雍親王在後面作怪,可是聽到這裡還是心裡一驚:自己同父同母的哥哥,怎麼會這樣狠毒,向親弟弟下手。他忽然間覺得乏味得很。
年羹堯輕輕舒展了一下手腕,如果自己一躍而起,把那把劍抓到手,刺死老十四,就可以衝回自己的大營裡去。正想著,只見十四阿哥的眼光又逼視過來,他急忙低下頭。
十四阿哥緩緩問道:“那麼王子騰和他手下的幾萬官兵,也都是你殺的了?”
年羹堯一哆嗦,說:“大將軍王明鑑,那也是雍親王的計策,要我化裝成阿布坦的兵,襲擊王子騰。雍親王說要不惜一切代價,把您騙回青海。”
十四阿哥一怔:四哥為什麼急著要我回青海呢?為了在父王面前說我的壞話?可是父王是極有主見的人。莫非他要……
年羹堯接著說:“您知道我和王子騰私交不錯,如果不是雍親王再三威逼,我也絕不會做出這種事情來。”
十四阿哥冷笑一聲,說:“你倒是會推委,四哥叫你殺王子騰,叫你殺那幾萬兵丁了麼?都說你嗜殺成性,果然不假。他們都是有父母兒女的人,為國千里遠征,卻喪在你們的陰謀之下。要你一條命抵他們上萬條,也不虧待你了吧?”說著,向帳外高喊一聲:“來人,請尚方寶劍!”
一個書童捧著一個黃包袱走進來,放在公文案上。十四阿哥開啟包袱,寶劍鞘上的飛龍金光閃閃。十四阿哥向著寶劍一施禮:“父皇,兒臣今天要斬了一品大員年羹堯。”說罷一按劍鞘,秋水一樣的寶劍帶著寒光,緩緩滑出劍鞘。
年羹堯慌了,忙叩頭不迭,連說:“饒命!大將軍王饒命!”
十四阿哥面色鐵青地說:“我可以饒你,只怕那幾萬屈死的冤魂饒不了你!”
年羹堯更慌了,急忙從懷裡掏出一個麂皮小包,說道:“卑職還有機要上稟!”
十四阿哥伸手接過小包,開啟,裡面是一幅白絹,和一個紅玉鐲子。他的手忽然顫抖起來,怔怔地盯著那鐲子,過了好久,長嘆一聲,再看那白絹,上面寫滿了熟悉的秀麗字跡:
阿哥見字如晤:
圓明園一別,已近十年。妾時乖命蹇,家門竟出匪人,陷於樊籠,不能侍奉君子,晝夜惟有以淚洗面而已。竊聞君變法改革於內,平叛拓疆於外,眾望所歸,如日之中天,心實慰之,每日焚香禮拜,為君祈福。
妾兄羹堯,刻薄狠毒,桀驁不訓,為圖功名,竟陷親妹於苦海,如再犯軍令,實是死有餘辜。但其乃我年家惟一之血脈,家母亦深愛之。還望君能網開一面,貸其一死,以留年家一線香火。
幼讀老杜之詩:仰視百鳥飛,大小必雙翔,人事多錯忤,與君永相望。今日方知字字皆是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