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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時之間,在場眾人都沉默不語。一個本無異心的大好青年,滿心歡喜談了一場戀愛,卻不過一個騙局,被鎮壓在暗無天日的高山之底,無數個日日夜夜。誰有資格讓他不要怨恨?誰有資格讓他“放下吧,看開點”?
無塵大師卻道:“若閣下當年真的無此意圖,聽信讒言,是我們的錯。今日之禍,躲不過,避不得。種惡因,得惡果,遲早都要償還。”
他合掌道:“可蘇施主不惜自服□□,也要去見你一面,你又怎能怪她欺騙了你?”
天琅君微微一愣,抬起了頭。
沈清秋也是心尖一顫。
無塵大師這個人不會說謊,而他要說的版本,似乎和旁人所述所知的,不大一樣。
無塵大師道:“在昭華寺,因不想讓蘇施主身後遭受非議,也因為答應要保守秘密,老衲未能開口說出真相。”
“蘇施主是被老宮主強行押回幻花宮的。她執意不肯聽命,不肯將你騙去預先設好了幾十重陣法的圍剿地點。老宮主在水牢對她動刑之際,才發現她已有身孕。強行落胎恐會危及性命,蘇施主更是極力反抗。老宮主便給了她一碗□□,就是那碗對魔族致命的□□,告訴她只要她肯喝下去,就放她去見你。”
“蘇施主喝了老宮主給的藥,一個人出發。可她不知道,老宮主將圍剿地點改在了你們往日相會的白露山。”
天琅君軀體殘缺,這樣勉力抬頭,還有血跡凝在唇邊,怔怔然的,竟有種說不出來的可憐。
“老衲是在去白露山的路上遇到蘇施主的。她當時剛喝完那晚藥不久,周身是血,每走一步,血也流一步。我聽她斷續說了幾句,不忍欺瞞,如實告知天琅君已被永世鎮壓的訊息,她才知道師父對她撒了一個彌天大謊。不但地點是錯的,時間也是錯的!”
“應她所求,老衲護她避開幻花宮搜查巡捕的弟子,將她送到洛川上游。從此,再也不知所蹤。”
“天琅君,蘇施主也許確實並非純善之人。她本是高高在上、被寄予厚望的下一任幻花宮之主。一開始,接近你也可能未曾懷有好心。可到後來,你們二人之間,究竟是你惡意蠱惑於她,還是她情不自禁?”
“老衲非是局中人,這些皆不得知。可我所見所知,卻是她拒絕聽從養育自己十幾年的師父的命令,在水牢受盡折磨也不肯鬆口,不願騙你害你——如果最後不是萬不得已,天下哪個母親會喝下那樣一碗□□?”
“她非是棄你不顧,而是萬般無奈,人世不憐,生生錯過了啊……”
天琅君的嘴唇似乎輕微地顫了顫。
半晌,他道:“……是嗎。”
說完這兩個字。他又問了一句:“真的?”
無塵大師道:“老衲敢以性命擔保,所言絕無半句虛假。”
天琅君轉頭,看向沈清秋和嶽清源,索證般地問道:“真的?”
他居然根本不管旁人是不是也是知情者,抓著人就問。嶽清源無言以對,默然低頭,不知在思索些什麼。沈清秋再三思量,終是緩緩一點頭。
也許老宮主或許本無汙衊加害之心,但他見兩人情狀逐漸親密,卻一定會開始後悔放蘇夕顏去接近天琅君。
蘇夕顏脫離了掌控,和天琅君真的傾心相愛,甚至還有了洛冰河,這是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老宮主才斷章取義,缺斤少兩,一番編排,生生把天琅君塑造成了意欲顛覆三界的絕世魔頭。
生生毀了這許多人、許多年。
天琅君像是忽然脫了力,重新躺了下去。
他嘆道:“好吧。好歹,總算有件不那麼糟糕的事。”
他眼睫沾了一點雪花,隨之顫動。不知究竟是十幾年後落在眉間的第一場雪,還是凝結住的,沒有落下的淚水。
沈清秋轉頭去看洛冰河。他從始至終聽著,卻聽若未聞,甚至“呵”的輕笑了一聲。
這樣把話說開,天琅君的心結固然是解了。可對洛冰河而言,殘忍程度分毫不減。
無非是從生父生母都厭棄的成果,變成了生父生母都放棄了的成果。
一樣都是被放棄的那一個。
心魔劍還在源源不斷散發著紫黑之氣,下方廝殺之聲越發清晰。恐怕埋骨嶺的下落仍在持續,不知距離洛川冰面,還有多少距離。嶽清源朝插著心魔劍的巖壁走了幾步。沈清秋道:“事已至此。天琅君,你收手吧。”
現在收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