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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會將所見瞞著太后,太后也沒多說什麼,只讓我回屋休息。
38.人生若只如初見
皇上這一病竟病了大半個月,連太皇太后也說:“從來沒有過的事兒。”我為他日日誦經,祈盼他早日康復。
下了第一場雪後,我讓人收了花樹上的雪貯存,以備來年泡茶之用。驀地想起三哥和永璘,心痛難當,悄悄離開了慈寧宮。
靠在梅樹上,前塵往事,齊上心頭,心中雖是難過,卻無淚,只看著暗暗的天,任思緒飄流。
遠遠的有人嘻笑,我不動不語,不笑也不哭,靜靜地聽那些腳步聲越來越近,接著幾個鶯鶯嚦嚦的聲音道:“參見貴妃娘娘。”我恍若未聞,此刻,我不管天地中有誰,我只與我的夢中人相伴,誰也休想打擾。
“貴妃——在此何事凝思?”永璘沉而喑啞的聲音,似乎咳嗽未愈。我道:“不為凝思,不為相思,一片秋心君不知。”周圍一片沉寂。永璘隔了一會兒道:“貴妃才情一向好,今日首場大雪,不知貴妃可否吟詩助興?”我淡淡道:“恐犯天顏,罪不敢言。”“赦你無罪。”他有點興致盎然,咳了幾聲,道:“唸吧。”
我冷冷耽了他們一眼,道:“人生若只如初見,何事秋風悲畫扇?等閒變卻故人心,卻道故人心易變。”其他妃嬪尚懵懂,永璘已是臉上變色,我暗暗冷笑,繼續道:“驪山語罷清宵半,淚雨零鈴終不怨。何如薄倖錦衣郎,比翼連枝當日願。”“大膽!”一個嬪妃斥:“竟敢做此怨詞,不知皇上身體不佳,該當奉承歡顏嗎?”我冷冷問:“你是誰?有何資格訓斥於我?聖上尚在面前,你就敢當庭指摘貴妃,眼中有無君父?”她怔住,永璘淡淡地道:“不錯,芸常在快向貴妃道歉,求她恕你犯上之罪!”“皇上——”她撒嬌。“嗯?”永璘臉一沉,那人只好跪下,委委屈屈地道:“臣妾求貴妃娘娘恕罪。”我道:“罷了,今日看在皇上的面子上饒了你,下次再犯,莫怪本妃不講情面!”她站了起來,向永璘告狀:“皇上,貴妃見了皇上不拜不跪,有失儀之處,皇上怎不怪罪?”永璘冷冷告訴她:“她是貴妃,朕曾許她想怎樣便怎樣,怎麼?莫非你想和她比?”這才嚇得她不敢多嘴。
我站直了身子,理理衣服,下拜:“臣妾參見皇上!”“罷了。”永璘道:“朕有一首浣溪沙,願吟於貴妃聽。”我道:“請皇上賜教。”他吟道:“殘雪凝輝冷畫屏,落梅橫笛已三更,更無人處月朧明。我是人間惆悵客,知君何事淚縱橫,斷腸聲裡憶平生。”我微微一笑,道:“臣妾不才,願和一首於皇上。”他點頭。我道:“十八年來墮世間,吹花嚼芷弄冰弦,多情情寄阿誰邊。紫玉釵斜燈影背,紅綃粉冷枕函偏,相看好處卻無言。”他眼中柔情湧動,輕輕喚:“稚奴,你不怪朕了嗎?”一個女人嬌聲道:“皇上,您不是答應帶我們看梅花的麼?怎麼盡在這兒吟詩啊,多沒勁。”“都給朕退下去!”永璘興致被擾,勃然作色。幾個女人嚇得紛紛退到一邊。
永璘走過來,伸手想撫摸我頭髮,我微微側身讓開。他皺眉,我道:“皇上既來賞梅,不若以梅為限,臣妾願吟詠於皇上。”他點點頭,低咳了幾聲。我吟道:“白鷗問我泊孤舟?是身留,是心留?心若留時,何事鎖眉頭?風折小簾燈暈舞,對閒影,冷清清,憶舊遊。”吸一口氣。正要吟下半闕,卻聽他道:“舊遊舊遊今在否?花外樓,柳下舟。夢也夢也夢不到,寒水空流,都道無人愁似我,今夜雪,有梅花,似我愁。”頓得一頓,道:“殘月半籬,殘雪半枝,孤吟自款柴扉。聽猿啼烏啼。”唸完卻停下,看著我微笑,我緩緩續道:“人歸未歸?有詩無詩?水邊佇立多時,問梅花便知。”相視一笑,均想起當日並肩聯吟之事。他低低問:“烏夜啼?”我含笑點頭。他道:“我校丹臺玉字”,停了下來,我低和:“君書蕊殿雲篇”,他道:“錦官城裡重相遇”,我道:“心事兩依然”。他笑看我,我道:“攜酒何妨處處”,他道:“尋梅共約年年”,我道:“細思地上多……”忽聽有人叫:“皇上,皇上,您要的梅花我尋來了……”我正神遊物外,一聽那聲音,頓時氣沮神失,哇的一下噴出一口鮮血。“稚奴!”他忙伸手扶住我。我茫然轉頭,看著那個如花少女手舉著一枝華彩紅梅,歡躍而來,不禁心灰意冷,閉了閉眼,心道:罷了,天意難違。推開他的手站定,擦去唇邊的鮮血,冷冷掃了一眼那些嬪妃,看著木立的永璘,道:“皇上既已變卻故人心,莫怪臣妾故人心易變。皇上珍重,臣妾告辭!”拂袖而去。既已新人笑,何惜舊人哭?從此心已冷,空有夢相隨。永璘,別怪我無情,是你先辜負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