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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我們到外面走走。”
“隔牆有耳?”
“誰要有那麼大膽的耳朵,正好今天拿來下酒。”
雷環山雙手配合,右手刀左手砧,做了一個下切的動作。真是老頑童。左處長笑了。
朗朗笑聲,像一堆金毛幣在地上混亂地滾動著,使有著陰影的地方也生色不少,亮堂的地方更亮了。
他們出了門,坐上蹬土,彷彿登上了三四十年代的舊上海的舊影片。畫面那麼灰暗,調子那麼低沉。蹬士軋軋的節奏,彷彿用的正是放映機的速度。蹬車的是一位老師傅。
“去哪兒?”
“縣城北邊不是有一座廟嗎?”
“哦,去曹操山,燒香拜拂?”
“不,找一個生意上的朋友。”左處長撤了一個謊。
“你們是從外地來的。”
“聽說你們縣裡田書記被人暗殺了,有這回事嗎?”
“唉,殺得血天血地的。你們還不曉得?也難怪。外地來的嘛。慘嘍,當官也不容易。”
“田書記這人怎麼樣?”
“田書記這人不清楚,他來的時間不長。不過,黃書記確實是個好人。上次他摔在地上,額頭上腫得鵝卵石一樣,看他的人幾乎是排著隊去的。不管是公家還是私人送的禮,他一概都不要,全送到了縣裡的各個福利院。等一下上了那個坡,你們就可以看到縣福利院。”
“黃書記喝醉酒撞了車,還有那麼多人去看他。”
“打鬼話,他哪是喝醉了酒,他是無緣無故被車撞了。這個事我曉得。那天,他剛和縣裡的頭頭們開完一個會,突然從背後開過來一輛吉普,車開得釗起來,旋風一樣,把黃書記颳倒了。說來也奇怪,只是正好颳倒了黃書記,幸好黃書記撞到了人大張主任的身上,頂住了一下,結果兩人一齊摔在地上。如果不是張主任頂住,寅書記就不只是頭青面腫了。”
聽到這,坐在車上的雷環山怦然心動,猛地一激靈,如同醍酗灌頂一般。喔呀,黃海是被車撞的,而不是喝醉了酒撞的?這是真的,這簡直太……黃海的被車撞與田剛亮的被謀殺會不會有什麼聯絡?如果真有聯絡,這個難解的案子說不定會有一個轉機,也許是新的突破。雷環山,雷環山,你呀真糊塗,糊塗得就像在一個小鈴鐺裡的蟲蟻,外面敲鼓都不知道。有時候,檔案和調查記錄並不是百分之百可靠的。你呀太輕信了。雷環山帶著一種亢奮和自怨自艾糅合在一起的感情,無法自抑地激動起來。他要站起來。
就像一位受到飢寒交迫從一切拮据和尷尬中解脫出來的一夜成名的藝術家一樣激動,他的手顫抖著。難怪,曾經有領導說過雷環山是情緒派,而非穩健派。他說這話的時候,用的是趨近奚落的貶義口吻。
“喂,坐穩來。”
左處長及時扶住坐立不穩的雷環山。
“老雷,怎麼了?”
“沒什麼。”
車子繼續行駛。蹬士師傅的雙腿交替著時隱時現,緩了一會兒,雷環山又問了起來。
“我說老同志,你們現在的縣委書記好像姓程吧。對於這個姓程的書記,你們是怎麼評價的呢?”
“他呀,別的沒聽說過,他就愛撈幾個錢。聽說他原來為他現在這個老婆鬧得不亦樂乎,還降了職。他愛撈錢,可他也大方。看別人可憐,他就動心。去年塌房,他一個人出一千給死者的親屬,自己掏腰包;今年龍頭鎮板橋村那兒有五個細伢子,屋裡窮,沒錢上大學。他帶了一班人馬去,錢就跟著滾了去。他愛撈錢,可也得替別人辦事。一個願出錢,一個願辦事,這是周瑜打黃蓋,一個願打,一個願挨。別人指三道四算那回事?老百姓嘛,總會有些事。找他辦事的,多數還是老百姓。當官的嘛,撈幾個也不算什麼。他的前幾任,除了黃書記一塵不染兩袖清風以外,其餘的,不論擺出哪個,和他一比,都是半斤八兩。誰不撈啊,不撈哪叫官嗎?做生意嘛,也要講個交換,難道當官的沒錢掙。只是社會上,不知怎地,人都普遍不要臉了,把名聲看得一錢不值。我年紀大了,土到頭邊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