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滿盈的人,不要說中國共產黨,無論是哪個國家的執政黨,都不會坐視不管,姑息養奸的。無論什麼人,有膿皰,就得用針刺;有毒瘤,就得用刀子割。毒瘤生在骨頭上,腦子裡的,連毒瘤帶人一塊兒割。”
蔣克說道:“毒瘤什麼的,老百姓就盼能割得快一些。”
言外之意是:不割毒瘤,老百姓就苦不堪言,割得太慢,老百姓受的苦就要深重得多。
歐陽得貴一直不說話,只是拼命地抽著煙,讓一縷一縷的煙散成一縷一縷的愁,這撲面而來揮之不去的愁和煙一樣又澀又苦,像扭曲的魂,來尋找曾經寄棲的軀殼。
左處長說:“個人的能力是有限的,但大夥只要齊心協力,沒有什麼事辦不成的。
別看我這個高高瘦瘦,一根竹篙一樣,但我這根竹篙用去痛打落水狗,或者去打那些尚未落水的狗,還是有用的。“
左處長說著話,歐陽得貴卻突然熱淚盈眶起來。眼淚止不住地往下掉。兩行眼淚,從他的黑臉上飛速地垂掛下來,像耕犁翻出的泥浪。
胡冬根急了,勸他:“好好的,哭什麼。”
歐陽得貴用粗糙無比的拳頭擦了擦眼淚,長長地嘆了一口氣:“沒什麼。不收拾這些狗,我們還做人幹什麼?我們老百姓還有誰替我們說話呀?
歐陽得貴的話像釘子一樣一顆一顆往左處長的心上釘,左處長心裡一陣難受。同時,他的雙肩像壓上了磐石一樣沉重,然而,他擲地有聲的話語使人對他所說的一切充滿了信心。
“一切都會好起來的!正義和邪惡的鬥爭不會停止,請你們相信——正義絕不會屈服於邪惡。”
在蔣克、胡冬根、歐陽得貴的眼裡,左處長雖不是偶像,但卻像一位成熟的思想家,給予他們精神上的力量。他們由此依賴他,他們把他當作朋友。他們希望在以後的一分鐘,十分鐘,或者一個小時裡有什麼能將他們和左處長他們鑄成整體,而且時間越久越好。事實上,他們內心已經這樣認為了。在被拘留的那個星期裡,他們在審訊者面前,一時顯得勢單力薄,孤弱無援,還有誠惶誠恐,在他們無端受到懷疑的同時他們懷疑過正義的存在。而今,有了左處長的一席話,他們才開始相信,和埋在雪裡的春雷一樣,正義是存在的,只是沒有發怒而已。——是誰從雪堆裡扒出春雷,然後擲向廣袤的大地和深遠的天空?——是千千萬萬左處長這樣普普通通的勇士,正因為有了這樣的勇士,活著的人被縛的靈魂、被侮辱與損害的靈魂才有要解放的意思。
左處長的話引起了大家的沉默,大家都沉默著,好像沉默著是為特意分享沉默黃金般的價值。
左處長若有所思地站起身來,向窗邊走去。工人宿舍大院裡有一棵松柏,輪廓十分鮮明。這棵松柏,剛才來的時候左處長並沒有注意到。儘管面臨冬天,松柏依然翠綠,綠得這樣細緻,這樣均勻,這樣不慍不火,綠得這樣信心十足,一直綠到人的骨子裡來。
松柏枝頭的松針,一針針,傳遞著看不見的綠色的細胞,集體的偉大,莫過於此。
在繽紛色彩的映襯下,有什麼東西變得深奧難解了;而在素淡的背景襯托下,有什麼東西從複雜回到真實的簡單了。
當左處長的臉正對著燈光的時候,他才發現自己光顧著說話,沒有注意到蔣克、胡冬根、歐陽得貴的臉上吃驚的疲憊和蒼老。這些具體的五官,給人的感動不亞於一隻只在冰天雪地裡既要為自己又要為嬰雛覓食的麻雀。蔣克的臉尤其憔悴,他的下額瘦得一把三解板。是啊是啊,左處長所處的位置與他們所處的位置的確有距離,左處長抬起頭,五臟六腑裡有一種隱隱約約熱乎乎的東西似乎在流動,一齊湧向頭頂。
“左處長,我們走吧。”一個幹警提議道。
“多保重!”左處長與三個下崗的工人一一握手,他的手很有力。
再說多餘的漂亮話便顯得矯揉造作,甚至就連說出的“多保重”這句關心慰問的話,左處長在說出的一剎那就覺得是那樣不切實際,近似空頭支票。一個下崗工人,要讓他加強營養增強體質,多保重,簡直是殘酷的諷刺。下崗所面臨的困境和擺脫這種困境進行的掙扎,就足以使他們心力交瘁,直至掏空自己,難啊,這就像要求一個凡人與十萬天兵作戰。
這時,左處長被蔣克拉住了。
“左處長,兩位警察同志,我請求你們別走,再坐下來。作為一名當年的市勞模,我有一件重要的事向你們彙報。我已是個不中用的人了,我的肝已經大面積糜爛,胃不好,膽囊也有問題,我就等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