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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囚犯用鐵錘砸在鐵鏈上。門只開到一半,便有什麼不顧一切地擠了進來,接著一團光彩撲進了程家卿的懷裡,死死地抱住了他。頓時一個女人的嗚咽像一縷繞在古絃上的輕煙在他懷裡遊弋,搖曳起來。程家卿凝視著她泫然閃光的眼淚。
“噢,好了好了,別哭,別哭。”
程家卿輕輕地安慰著,他認準了懷中的人兒便是他日夜思盼夢縈魂牽的火辣辣的情和溼漉漉的愛,朦朧星光,樹蜜,顫慄,以及疼痛。
他企盼此時天空中正好有一棵神樹,將碩大的一滴樹脂滾燙地滴下來,把他和章如月的四肢和身體,頭髮和腦袋,全捲進去,包裹起來,從此埋入地下,讓他們從此不問世事。既不活轉來,也不死去,只是凝固,凝固,凝固成玲瓏剔透的透明琥珀,讓千年萬年之後的人們挖掘出來,驚異於世界上未曾有過的奇蹟。
把她的臉移到手掌中端詳,才發現她大理石般明淨的臉是那樣蒼白。她的臉上儘管帶著淚水,但是佈滿孩子氣似的喜悅,一種細膩而完整的喜悅,她澄瑩的秀髮並不凌亂,她笑了,好像額頭周圍自然捲曲的髮絲彷彿就是從河中心歡快地喊著一二一向岸邊推進乍起的一小股潮水,叫人看了心旌飄搖,又無限憂傷。
“我很抱歉,讓你受苦了。”
程家卿一言既出,章如月淚如泉湧。她的心已經為了那不可見的道德品行高尚與否的檢驗在自受了許多不明不白的箭傷。程家卿的這一句話,又在她舊傷處掀開了新的創口,勾起了她的種種不堪忍受的回憶。不錯,她是流淚了。可是還有什麼比淚水更真更美的事物呢?你說,真的和美的,那件事物,不是來源於痛苦呢?
牽著她的手臂,順著她的面板一半是慰藉一半是憐愛地自下而上地摩挲,她的面板依然絲綢般光滑。光滑?哦,不,有了變化。程家卿正欲捋起她的袖子,她卻一閃身,避開,去擦她的淚了。難道是一條剛剛蛻完皮的老蛇不願讓人看見它的新皮嗎?不像。
程家卿頓時疑竇叢生,他有弄個水落石出的念頭,於是他佯作生氣,趁章如月未回過頭來,閃電般地抓住了她。
呀,是傷痕。
最醒目的墨葡萄色的瘀傷和桃花色嫣紅的新傷。還有,不同程度地趨近於瘀傷和趨近於新傷的種種傷痕。顏色分開了它們的層次。拳傷、踢傷、掐出的傷、擰出的傷。當他看到她柔韌而精緻的脖子的左側有一塊胎記般發育的印記,他幾乎驚呼起來。那是她對一個男人不忠實而忠實於真正愛情的一幅小型受難圖。那傷痕不是為了她自己,也不是為了程家卿,而是為了她與程家卿之間的那層因果關係。這還僅僅是裸露在空氣中的傷,不包括藏在她衣裡的傷。章如月高傲而峻潔的眼神中有一種東西令程家卿不敢觸碰,但那東西像磁鐵一樣,吸走了程家卿和章如月兩人在苦難的淵藪掙扎的身影,似乎在預示著新的開始不是沒有可能,而是去不去把握。她明亮的眼睛彷彿在說:你一走了之了,而我沒有!驟然間,程家卿覺得一種不可饒恕的愧疚在心頭盪漾。他想找一個地方坐下來,但是四周又是佈滿陰暗地帶的苔蘚一樣,讓他哪怕只走一步就有可能滑倒。原以為章如月不與自己接近了,就擺脫了苦難,誰知,她的苦難更深。愛神有一塊把原本不相識的人吸引到一起的磁鐵,現在他就把磁鐵悄悄放在了程家卿和章如月的身旁,只等倆人的感情走得更近。一左一右,程家卿清清楚楚看到了章如月眼中活潑可愛的小愛神。
與之相比,無論是自己的,還是章如月的,所有的痛苦又變得無足輕重了。
為章如月敷上藥,服侍她睡下了。疲憊、厭倦、抑鬱、憂愁的神態,在她以和諧為基調的凝脂似的臉上,一點都沒有留存。她旁若無人地在時間透明的背景上塑造起她那帶有神秘色彩、立體感很強的形象。她從頭到腳舒展開來,躺在程家卿的床上,那姿態美妙絕倫,讓每一個藝術家都會驚歎不已。程家卿怕驚動她似的,拉過一把椅子,坐在床邊,靜靜地注視著她,就像注視自己剛剛雕琢完不能再作修改的一尊雕像。程家卿想,我還從未在她睡著的時候佔有過她。他屏息靜聽著均勻連綿地從章如月唇邊吹送過來的氣息。她輕盈的氣息表明她既不是凡人,也不是飛天,既不是動物,也不是植物,那麼,她是什麼呢?程家卿想了又想。她是上天送給自己的一件禮物。當睡著更熟一些的時候,程家卿在她睡意的邊緣,懷著一種迷醉的快感也快要陷入朦朧的睡意之中……寧靜悠遠的地方,清風怡人,月光如水,樹影在地,樹枝停止了搖曳。彷彿是在夜晚,沙灘邊紅色的小別墅中,看落潮碎成一片片欲飛的白色羽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