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怒的巨大花朵一般綻放,但卻是大廈倒塌的起點。章如月,這個小巧玲瓏、柔媚動人、顧盼生輝的女人,氣味,就是她生活的起點。沉浸在氣味之中,無暇顧及生活的其它各個側面。不是什麼天外來客,而是一種新奇的氣味使她雙眼熠熠發光。她把靈魂幽禁在一間小房裡,謝絕任何人入內,她把心臟浸泡在上了酒精的玻璃瓶裡,為了使它免受汙染,任其蒼白。她少有知己,對待來家的客人,點頭微笑,彬彬有禮,卻從不讓他們闖入她的靈魂。
這屋子裡有一股子嗆人的黴味。
她一走進這屋子就聞到了。儘管是冬天,她敏銳的嗅覺還是一下就捕捉到了。百葉窗上,沙發上、床上、壁燈、浴室、天花板上,床下的拖鞋上、這裡那裡,到處都是黴味。黴味全方位襲來,紛亂如麻,纏繞了她的雙腿,籠罩了她的頭髮,刺激了她的神經,使她忍不住想打哈欠。然而,她不再對這種氣味像原來一樣有興趣。這是一間近似囚室的房子,有一種侮辱的意味,或者說侮辱大大超過了黴味。她不適應,就像一頭以水為生、以蒲葦為掩蔽所的河馬突然出現在一望無際,赤裸裸的沙漠上一樣惶感、失措。
“我要換一個房間!”
她對服務員說道。
服務員沒有回答。很快,僵持像懸橋一樣搭在她與服務員的目光之間。她們每對視一次,那僵持就會搖搖晃晃地弄出一些驚心的響動。服務員看著她,如同看著一個女巫,幾乎落荒而逃。
“我要換一個房間!”
每天,她對服務員都這麼說。鍥而不捨地堅持著,然而,適得其反,服務員開始覺得難以對待,慢慢地,便把這當作一句夢囈,像不管哪兒的露珠,不抹,也會自行掉落、消失。現在,不用掐算,她已經在這個房間裡煢煢孑立地度過了十天,並且對程家卿一無所知。她猜想他也一定在這幢樓裡,至於哪層哪個房間,那些人是不會讓她知道的。
一天,兩天,三天,四天……就像一串燒紅的念珠,貫注到她枯寂而又難以理喻的生命中,了無生趣。她先是感覺到了胸膛裡的悶和痛,爾後,這悶和痛上升到咽喉以上,化為窒息。她的呼吸也似乎變得困難。她覺得自己就像一千零一夜裡的那個魔瓶。瓶頸被封閉了,妖魔就在裡面作怪,瓶頸被開啟了,妖魔就在外面搗亂。
孤立無援的每一天的變化都令人難以置信。
程家卿在哪裡?也許近在咫尺,只隔幾堵牆,幾個房間?隔一層樓?兩層?
會不會有人來探望自己?來探望的人會不會得到允許?章如月不去看窗外,除了一種討厭的橄欖綠,窗外的顏色都是使心情也變得沉悶的灰顏色,窗外一無可看,除了蒼涼,還是蒼涼,蒼涼入髓。窗外,天氣陰晦,景色微茫,太陽是有氣無力的,像一個軟柿子,且是被石灰醃了的,白而不亮,也沒溫度,溫吞吞地粘在天上,連它自己都覺得不好意思。冬天為什麼是這樣的,快過年的時候,冬天大概就這樣的吧。吃了就睡,睡了就吃,想起什麼來,就像吃拉絲菜一樣,千連萬結,好不容易才能了斷。不想倒好,就是吃了就睡,睡了就吃,自己難道就動物一樣地生活下去嗎?章如月想。
左處長和雷環山都來過,想從章如月嘴裡掏出一點什麼來。讓他們一無所獲,章如月心裡才有一種實施了報復的快感。
“我要換一個房間!”
章如月只顧提出自己的要求,說得像鐵板釘釘一樣肯定,好像不是要求,而是命令。
左隊人和雷環山面面相覷。這幢樓,接待的官員少,幾乎每個房間都有黴味。一有黴味,接待的官員更少了,用這樣的房間來款待程家卿這樣一個有問題而且問題很大的人,是妥貼的。難道將他安置在一個熱鬧的、摩肩接踵的地方?——今非昔比,他畢竟不是參加宴會或者出席重要會議來的,對於一個養尊處優慣了的女人,未免有些——所幸很快章如月自己又改變了自己的要求。
“我要見程家卿!”
這個要求固然合情,但是並不合理,比前一個要求更難辦到,如果章如月捨身取義,要替程家卿承攬罪責,見面商議當然是最好的出路。萬一他們就此組成攻守同盟,後果將不堪設想。真如此,木桶效應就難以產生。
木桶效應的適應範圍很廣,木桶效應就是木桶上最不結實的木頭導致整座木桶散架。
一旦木桶上最不結實的木頭裂開,木桶裡全部的水就會汩汩流出。每一個案件都有突破口,都能找到最不結實的那塊木頭。女人是柔弱的,往往最適宜充當木桶中那塊最不結實的木頭。許多案件的突破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