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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的大廚北岡。“老小子,明知道旭日小姐第一次參加我們的野餐,還淨說傷感的話題,我們別理他,來來來,小李,換你說。”
“我?”司機小李雖然年輕,但感覺上十分沉默;他搔搔頭:“我的故事,你們全聽過了,還有什麼可以說的?”
“當然有。”湯姆急於在韋旭日面前表現。“你是臺灣來的東方人,說一點你們臺灣的風俗民情讓我們見識見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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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是童養媳?”湯姆發問。
“在臺灣早些年,窮人家的女兒賣給富貴人家當媳婦。”他的眼神黯了下來。“才十歲的年紀就賣到陌生的家庭,未來的丈夫渾身是病,太她二十來歲……等她十六歲圓房那天,丈夫去世。分明蹧蹋一個清白的好女孩!”他咬牙。
“小李……”湯姆遲疑地猜測。“那個女孩不是你喜歡的人吧?”
話才問完,兩道凌厲的目光迸射而來,差點沒灼傷了他。
賓果!
他湯姆料事,如神,猜中了!他就說嘛,平日小李沉默寡言,若說故事也是單音節的發音,能溱成五、六句簡直是神話,今天破格扯了一堆,原來是喜歡的女孩被搶走了。
湯姆瞄一眼現場沉重的氣氛,咳了咳,大聲說:
“老劉,換你來!”使個眼色要他說些有趣的。
“我,老劉,標準的中國人,三十歲那年娶了標準的臺灣新娘。我們比手劃腳過、我們也吵架過,一輩子我只學一句:‘我愛你一世人’這句臺灣話,她死後,我沒再娶。這是我一個大陸人對我的臺灣新娘最真的承諾。”老劉拍著胸脯,豪情幹雲地說。
湯姆翻了翻白眼,快暈倒了。以前的野餐大夥兒都是打著哈哈、說說笑話,怎麼今天全變了樣?臺灣淨出嚴肅品種嗎?
而韋旭日始終努力聽著。這些悲喜生活對她相當遙遠。幾年來泰半時間都在醫院進進出出,就算跟人吵個架都嫌奢侈——
她心不在焉地再咬一口三明治,忽然紅著臉。
她私下小聲地問身旁的費璋雲:
“你是不是吃不飽?”不然幹嘛一直盯著她吃三明治。“我不知道你也要來,準備的餐份不多,我分一半給你好了。”
“你自己吃就成。”他的語氣一貫地漠然,冷僻的黑眸滑過她的嬌弱身子。“沒被風颳走就算是奇蹟了,我可不想害你營養不良,好教你又找出藉口接近我。”她的食量相當小。坦白說,那幾個大男人狂掃過境的時候,她才慢吞吞地吃下第一口。
韋旭日羞赧地“嘿嘿”笑著。“我……我的主治大夫跟我說過同樣的話。最初幾年躺在醫院裡,都是昏昏沉沉的。沒法子吃好一餐,營養是靠打點滴、灌食來的,所以現在胃口不大……”
費璋雲默言。這小女人是存心讓他內疚的,卻又偏說得像是她自己的錯一樣。
“旭日小姐,換我,換我了!”北岡、小李那兩個笨蛋,說那麼嚴肅的事幹嘛?湯姆站起來,用力咳了咳,說:“我十五歲那年學校演莎士比亞話劇,我有幸男扮女裝,成了茱麗葉最佳代言人!我來朗誦幾段莎翁的名著——”
他極其所能地撥撥發絲,雙手交纏地看著天空。
“這一段是茱麗葉知道所愛之人是仇家之子。她痛心地念道:我唯一的愛來自我唯一的恨,要是不該相識,何必相逢!昨日的仇恨變成今日的戀人,這種戀愛怕要種下禍根。”湯姆壓低嗓音,念得活靈活現的。
“還不錯吧?”他得意地瞄了一眼老劉,老劉正擠眉弄眼的,順著他的目光看去——
咦,璋雲少爺的臉色怎麼更冷了?又不是暗諷他。既然是情人,璋雲少爺怎會恨旭日小姐?
“我念得不好?”湯姆小心翼冀地問。
“那沒關係,我再換,換最後一幕好了,茱麗葉服下毒藥,求婚的巴里斯伯爵拿著火把,在她的墓地前吟唱著:
這些鮮花供你鋪蓋新床,
悲啊,你將永遠被沙石覆蓋。
我要每夜用香水來滴灑你的床,
否則就用悲慟的眼淚來替補。
我為你舉行的葬禮,
就是在你墳前夜夜哭泣,
永生不能了結這筆相思債。“
以爆笑的語氣念出哀悼的詩歌,這下氣氛可會輕鬆了吧?他再次瞄向老劉,嚇了跳!
老劉的臉色發白,擠眉弄眼的情形更嚴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