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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來過日子,上一輩的事不管怎樣,就讓它過去,可是……
可是,他沒回來。
甘卿往椅子背上一靠:“我有一個觀察,不知道對不對。”
喻蘭川立刻扭頭看向她:“嗯?”
甘卿沉默了片刻,欲言又止地擺擺手:“沒什麼。”
她想,一些命運特別坎坷的倒黴蛋,沒事最好多反省反省自己,不要總是瞎感慨當下、展望未來——這些人難道就沒發現嗎?像他們這樣的人,每次說出“我什麼都沒有了,只剩……”這個句型的時候,就快要失去“只剩”後面的東西了。
深淵下,還是深淵,螻蟻的命運哪有什麼下限?
甘卿彎起眼睛,衝悄悄笑了一下:“你接著說。”
悄悄寫道:我爸一天一天地沒有訊息,我媽也越來越不好。她每次跟我說話,都先深吸一口氣,擠出一個笑臉,再故意把聲音壓得很低,靠這個來提醒自己穩定情緒,她從來沒跟我大聲說過話,可是我小時候總是做一個噩夢,夢裡我溫柔的媽媽總會突然變成兇惡的鬼臉,追著我,要掐死我。
兒童的眼睛,就像小貓小狗的嗅覺,能分辨出大人埋在皮囊下、還以自以為藏得很好的喜悲。
當她失去一切,卻牢牢地被一個殘疾孩子拴著,死都死不成的時候,表演得再若無其事,心裡的毒也會順著呼吸往外流,除非斷氣,否則瞞不住的。
悄悄:有一次我又做噩夢,害怕極了,爬到我媽屋裡,卻看見她披頭散髮地呆坐在那,突然用拳頭往牆上砸,砸得白牆上都是血。我以前也見過牆上有血,可她都說是打蚊子留下的。我當時害怕極了,坐在門口哭了,她聽見聲音,就把我抱起來,一邊搖著我、哄我睡覺,一邊說就算不做人,也要報仇。
可她睡不著,那女人顫抖的手就快要勒死她了。
這女孩身上有種很分裂的氣質,一會像一塊純潔無暇的水晶,一會又活像個磨牙吮血的鬼娃娃。
大概她就是一面天然的鏡子,忠誠地反射了她母親白天和夜裡的兩副面孔。
喻蘭川敲了敲桌面,十分煞風景地打斷了其他人的百感交集:“等等,我還有個疑問,假設報信人是無辜的,那楊平勾結行腳幫,綁架長老家人的事,到底是怎麼操作的?不會真是靠撞大運吧?”
悄悄眨著無辜的眼睛看著他。
“你也不知道?”喻蘭川頭大地說,“你不知道,就直接拔刀砍人?”
悄悄低下頭,好一會,在小本上寫:我聽見行腳幫的張舵主說的。
張美珍跟甘卿回憶青蔥歲月的時候,居然都沒注意到旁邊有這麼一隻小貓妖,悄悄也真是天賦異稟了。
悄悄的眉目豎起來,又寫:否則那個楊老頭怎麼會驅逐自己的親生兒子?
閆皓很尊重老楊幫主,聽她又出言不遜,就制止道:“悄悄……”
悄悄雙手要飛起來似的,給他打了一串手語。
甘卿:“她說什麼?”
大概不是什麼好話,閆皓憋紅了臉,用力搖頭,不肯轉達。
喻蘭川一擺手:“你愛怎麼想怎麼想——不過這次是你運氣好,楊平自己作死,沒給你捅婁子的機會,下次再這樣,沒人能撈你了,再過倆月就滿十八,到時候你可是連從輕發落的理由都沒有了,我麻煩你們都消停點,好好活著不行嗎?”
悄悄被他訓得不敢抬頭。
喻蘭川:“還有,喜歡小動物是好事,但是好事也得有分寸,以後不放心領養人的人品,你可以不給他們,或者乾脆實行熟人介紹制度——別、再、讓我聽見‘高空入室不偷盜’事件了,私闖民宅犯法,一個家用攝像頭就能把你送進局子裡。”
悄悄驚訝地看著他,目光一瞬間有些慌亂,嚥了口唾沫。小女孩胸無城府,面部表情一目瞭然,簡直像呈堂證供——雖然就是我乾的,但是你怎麼知道的,好驚訝。
“不是你還能有誰?”喻蘭川心累,伸手在甘卿面前打了個指響,“我沒什麼要問的了,走了。”
“我還有一個問題。”甘卿捏住他的手腕,問悄悄,“你父親失去音信前,最後一次給家裡寫信,大概地址在哪裡?”
悄悄在紙上回答:鄰省,具體地址不知道,我去追查過,但是人生地不熟的,什麼線索也沒有。
甘卿的眼睛輕輕地眯了一下。
悄悄:姐姐,怎麼了?
甘卿站起來,居高臨下地看了她一眼,伸手捏了捏女孩尖削的小下巴:“我十七歲的時候,跟你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