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嘴裡的機關被硬掰下來, 悄悄崩了牙, 不由自主地鬆了牙關, 匕首也脫了手, 喻蘭川的警棍飛快地掃過她雙臂麻筋,身後捂住她嘴的人同時別過她的膝蓋, 仗著身高優勢, 把悄悄壓在了地上。
悄悄輕功好, 只是因為肉少骨頭輕、資質得天獨厚而已。十七八歲的年紀, 骨肉還沒長全, 不算真正的成年人,小時候跟母親練的那一點功夫也只能嚇唬手無寸鐵的普通人。
她既沒有十五年功底的寒江七訣,沒有三寸二分破而後立的庖丁解牛。
她甚至連蠻力也沒有。
然而她被壓得單膝跪地,卻仍在劇烈地掙扎,喉嚨裡發出不似人聲的震動嘶吼,像草原上被猛獸一口叼住脖子的鹿。
“只有這麼一個兒子”是理由嗎?
那是兇手啊,那麼多老幼婦孺的命喪在他手裡,那麼多人因為他家破人亡,怨魂還在湖底沉著呢!
“瘋了嗎?冷靜點!”
“悄悄, 噓——聽我說——我對你說過什麼,你才十七歲……”
“那什麼,我這還有一副手銬。”
悄悄身邊盡是嘈雜, 有人在呵斥, 也有人在溫聲試圖喚醒她的神智, 他們七手八腳地按著她, 像捕捉一隻危險的野生動物,自以為是保護她。
“可我沒瘋。”女孩想,她的長髮散落下來,似乎飄得滿世界都是,把她的視野糊成了一片。
如果這個德高望重的楊老幫主,三十六年前沒有為了所謂的‘顏面’對真相視而不見,她的舅舅和爺爺就不會死,她的父母會由親人照料著在燕寧長大,她的童年就沒有鄉村逼仄的小路,沒有那暗無天日的小屋裡刻骨銘心的仇恨。
如果他十八年前收到確鑿證據時沒有包庇楊平,這樁舊懸案早就恩怨了了,她父親不會把前半生都耗在復仇上,不會在麵粉廠裡死無全屍。
他說好的,要回家好好過日子。
他們總是把“你才十七歲”掛在嘴邊,就好像她這個十七歲過得多麼生在福中不知福,多麼前途無量一樣。
可她不是忐忑地挑選專業的高考生,她前面沒有條條大路,她長大的家鄉早已經沒有親人故舊,漂泊在燕寧也只有寵物店樓上一角聊以容身。家貓可以活十多年,一兩歲還是活力十足的年輕貓,可那些睡在紙箱裡的流浪貓,一兩歲也許是生命的上限了。
一句“下不了手,對不起”就可以打發她了嗎?
憑什麼!
老楊上前一步,輕輕地說:“姑娘,我已經黃土沒頂了,不定哪天,閻王不叫自己就去了,可你還小呢!”
悄悄的十指狠狠地陷進了草地裡。
是啊,他已經黃土沒頂了,可他憑什麼能壽終正寢呢?
這時,有人在她後頸上敲了一下,悄悄眼前一黑,終於垂下頭不動了。
甘卿這才鬆了口氣,抽出了血淋淋的手指,隨手在身上一抹,踉蹌半步,坐在公園溼潤的泥地上,捏著那小小的機關看了看,拋給跑過來的於嚴:“當心點,裡面還有針。”
於嚴“哎”了一聲:“夢夢老師,你的……”
“手”還沒說完,他就震驚地看見喻蘭川跪在地上,一把攥住她受傷的手,緊張地檢查了一遍,發現只是皮肉傷,這才從兜裡摸出紙巾,一邊小心地擦,一邊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地諷刺道:“貴派的功夫叫什麼‘庖丁解牛’,改名叫‘傷敵一萬自損八千堵搶眼神功’好不好?”
甘卿輕輕地“嘶”了一聲,嘴裡狠叨叨的喻蘭川立刻放輕了動作,皺起眉,小心得像在故宮修文物。
於嚴摸了摸鼻子,沒往跟前湊,轉頭看向人工湖邊上的兩個老人——老楊和張美珍之間隔著一米遠,老楊雙手攏著塑膠柺杖,靜靜地低著頭。即便說得嚴重一點,他包庇罪犯,十八年過去,追訴時效也早就過了。
而人的語言就是那麼匱乏,他除了“對不起”,似乎也沒什麼話可以說了。
“走吧,我再叫輛車。”於嚴焦頭爛額地抓了一把自己的短毛,“諸位,咱有什麼話回去說,別在這坐著了。”
兵荒馬亂的週末終於過去,轉眼,又是個更加兵荒馬亂的工作日。
喻蘭川有個觀察,不知道對不對——每週一早高峰都是最擁堵的時候,他有時候總疑心是不是有些單位一個禮拜只上一天班。
隱約籠罩在一百一十號院上的恩怨情仇,一下被暴躁的汽車鳴笛驚散了,大家趕公交的趕公交、坐地鐵的坐地鐵,東西二門的小學和幼兒園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