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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泥塘後巷”不是一條街,它是由一整片犬牙交錯的小窄巷組成的,本名叫“小水塘”。因為這裡地勢低窪,一下雨就積水,路邊牆角都是滑溜溜的青苔,有時還會泛起一點返潮的腥臊味。
在過去,這是個流氓扎堆的地方,像什麼小偷團伙、詐騙團伙、人販子……諸多種種,品類豐富,據說警察還曾在半夜三更從裡面掏出過一窩跨省作案的殺人犯。當地人都知道要繞著這邊走,於是給“小水塘”起了“泥塘”這麼個諢名。
而十五年過去了,智慧手機已經普及,ic電話幾乎退出了歷史舞臺,泥塘這個著名的“流氓窩”,也在幾次嚴打後,“清澈”了不少。
當初那些囂張的老流氓們,有的死了、有的殘了、有的亡命天涯、有的去唱“鐵窗淚”了。
還有的倖存到了中年,茫然四顧,兩手空空,於是低頭過起了普通日子。
現在的泥塘後巷,還是亂,不法小商販扎堆,偶爾也有幾樁喝多了酒打架鬥毆的事件,但總體上還是很太平的,一到了夏天,每天傍晚六點之後,這裡就會變成露天燒烤區,辣椒孜然隨風飛舞,十三香一統江湖,泛起“和氣生財”的煙火氣。
一道玻璃門隔離了旁邊麻辣小龍蝦的味,十五歲的少年劉仲齊背靠玻璃門,歪在一把塑膠椅上,捧著手機在網上發帖問:“有一個把‘星座指南’奉為圭臬的智障女朋友怎麼辦?”
網上很快有閒人回覆他:“不知道,我沒有女朋友,只有一個把保健品當飯吃的智障老父親,要不咱倆換換?”
劉仲齊放下手機,從七竅噴出幾縷細細的肝火——他的小女朋友白悅,已經跟小飾品店裡的“占星師”聊了十分鐘了。
“不瞭解的人,可能會覺得你比較不拘小節,什麼都不想,但其實不是這樣的,你也有很要強的一面,一旦認真起來,就會有‘要麼不做,要麼做好’的驕傲。”所謂“占星師”,其實就是個糊弄人的女騙子,她說話略有煙燻嗓,帶一點不算很誇張的港臺腔,聲音好像飄在半空,不往下落,聽著神神叨叨的,“你是黃道第一宮的守護下誕生的女孩,我在你的胸口看見了一團明亮的火焰。”
劉仲齊被這句臺詞雷得一哆嗦,心說:“這位神棍,你是想吃烤雞心了嗎?”
“火焰就是你最本源的生命能量,”占星師隔空點了點白悅的胸口,又說,“但火是不好控制的,燒得過旺,人就容易急躁冒進、粗心馬虎,在人際關係方面,有時你會過於心直口快,事後想起來,自己也常常會後悔說錯話,對不對?”
白悅:“對對對,我這人就是有點直!”
劉仲齊翻了個白眼:“等著,下一步就該讓你買東西了。”
占星師開始引無知少女上鉤:“那你有沒有想過,要改變一下自己呢?”
劉仲齊想:“來了吧!”
“有啊!”白悅——這位腦進化失敗的女同學——不止咬了鉤,她還一口把魚漂給吞了,“您覺得我買一套誕生石好嗎,連手鍊再項鍊,會有幫助嗎?”
劉仲齊:“……”
當代二傻子竟已經好騙到了這種地步!
劉仲齊在市三中讀書,這會正放暑假,開學就要升高二了。三中跟泥塘後巷在一個行政區,相距不到三公里,騎腳踏車過來只要十幾分鍾。
對於這些重點中學的乖孩子來說,泥塘是學校和家長三令五申不許去的地方,於是這裡反而成了他們尋刺激的勝地,偶爾來一次,吃兩斤小龍蝦,去黑網咖打一會遊戲,或是買兩本盜版書,就彷彿能沾上一點“社會”氣。藉此發洩青春期特有的小叛逆,紓解學習壓力。
劉仲齊就是被小女朋友拖出來“探險”的。
他倆先是被烏煙瘴氣的網咖燻了個跟頭,又讓露天燒烤一條街嗆得鼻孔發黑,心與肺都飽受了一番□□時,意外發現了這家名叫“星之夢”的飾品店。
這家店不但不臭,還點了一打香薰蠟燭。幽幽的燈光把那些不知從哪批發的小飾品照得很像那麼回事,還有個打扮得成吉普賽人的“占星師”陪聊。
“占星師”三言兩語就把白悅忽悠瘸了,這也想買、那也想買,不但自己要當一個歡天喜地的冤大頭,還沒忘了男朋友:“劉仲齊,你八月底的吧,要不我給你買一條處女座的,咱倆情侶款!”
“不了,”劉仲齊愛答不理地回答,“我上火的時候喝藿香正氣水就管用。”
白悅小公主立刻不高興了:“你怎麼這麼掃興?”
劉仲齊乾脆把雙臂往胸前一抱,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