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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月拖這月,這月拖下月!又饞又懶!你什麼時候手頭不緊過!”
甘卿一耳朵聽一耳朵冒,腳底下準備開溜。
孟老闆叫住她,從店裡拎出了一大包舊書:“等會,我一個老哥家的孩子剛參加完自考,我把他的書要回來了。你拿回去好好看看,趁年輕,記得住,自己也考一個。”
甘卿接過來,沉得兩手往下一墜,又不好辜負孟老闆的好意,只好捏著鼻子扛走。
孟天意:“你可長點心吧!”
甘卿扛著書,沒骨頭似的衝他揮了揮手。
她離開泥塘後巷,上了一輛公交車,從包裡抽出本書翻了兩下,又沒什麼興趣地塞了回去——孟老闆這個朋友自己可能也沒考過去,就前面幾頁有翻過的痕跡,後面比臉還乾淨。
“又饞又懶”的甘卿並沒有找地方吃大餐,她甚至都沒吃飯,一直坐到了公交車的終點站,下車買了米麵肉和一桶油,走了很長一段路,來到近郊的一片老舊小區裡。
這些東西有好幾十斤重,外加孟老闆給的大書包,走到小區門口的時候,甘卿已經有點喘了,寒風中出了一身熱汗,右手哆嗦得拎不住東西,她把重物放下,往血液不迴圈的手心裡呵了口氣,吃了塊巧克力。
每天早晚高峰,看見地上地下人山人海,都覺得燕寧的人口快爆炸了,可是這裡又有那麼多僻靜的地方,走起夜路來,連野貓都看不見一隻,又荒涼又寂靜,偶爾有人經過,還要互相嚇一跳。
不遠處有人用手電光晃了一下,甘卿抬起頭,片刻後,有些拖沓的腳步聲響起,一個乾癟瘦小的老太太走了出來,看見甘卿,她有些拘謹地說:“來、來了啊?”
甘卿“嗯”了一聲,俯身把東西拎起來:“你上次不是說家裡沒油了嗎?”
老太太看她拎那麼多東西,試圖上前幫忙,甘卿一抬手避開她,冷淡地說:“不用。”
老太太腿腳不太利索,吃力地跟著她,賠著笑,笨拙地試圖找話題,可她並不會聊天,說出來的都是乾巴巴的蠢話,自顧自地說了一路,見甘卿沒有理她的意思,就訕訕地閉了嘴。
老太太家在一樓,逼仄狹小,屋裡大約是為了省電,黑乎乎的,來了客人才忙不迭地開了燈,劣質的白熾燈閃個不停,把屋裡的一切陳設都照出了慘淡的顏色。廚房和衛生間裡傳出“滴滴答答”的水聲,水龍頭細細地往下滴水,底下用塑膠桶接著——這樣接水,水錶不走字,能省水費,可是那聲音聽著讓人心煩。
門廳裡有一張破木頭餐桌,一條腿短了一截,用碎木頭墊上了,桌上有個暖壺,一排小藥瓶,還有一碗吃了一半的菜粥和一小碟醃蘿蔔。
“自己做點飯吃。”老太太小心翼翼地說,“你……你吃了嗎?來碗粥?”
甘卿往廚房瞥了一眼,案板上還有幾片萎靡的菜葉:“菜市場撿的?”
老太太小聲“嗯”了一聲。
甘卿從兜裡摸出一打現金遞過去:“沒錢吱一聲,至於麼?”
老太太接了錢,臉上卻不見喜色:“我活著就是不要臉啊,不中用,什麼都幹不了,還老吃藥……每天早晨起來,都想我怎麼還不死,一坐坐一天,連個說話的人也沒有,我……”
她說著說著,就低頭抹起了眼淚:“哪能老跟你要錢啊,你又不是我閨女……我閨女要是活著,我也不至於這樣,我可憐的孩……”
甘卿冷笑一聲,打斷她:“你閨女要是沒媽,也不至於死這麼早。”
老太太聽完,嚎啕大哭起來:“是我害了她,是我拖累她!可我也是為她好……男人賺錢養家,在外頭吃苦,回來脾氣不好撒撒火沒什麼啊,小夫妻倆年輕時候吵吵鬧鬧,偶爾動手也正常……誰家的日子不是這麼過?忍一忍就好了,她要是離婚,還能上哪找物件去啊?又沒個工作,吃什麼?我們孃兒倆怎麼活……誰知道她那個脾氣喲……怎麼就能走到絕路上呢?想不開啊……”
甘卿手背上暴起一條青筋。
可是有些人,活在同一片天下,長得也是個人樣,腦子裡卻不知道裝了些什麼東西,正常人永遠不知道他們在想什麼,永遠沒法跟他們溝通。
她不方便毆打一個顫顫巍巍的老太太,也懶得多費口舌,抬頭看了一眼牆上掛的黑白照片——照片上是一個年輕的姑娘,眉目間帶著一點溫柔的憂鬱,衝她笑。
“要不是為了還你人情,”甘卿面無表情地想,轉身走了,“我可不來見你這操/蛋的媽。”
她穿過夜色,往回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