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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針淡漠的神色仍舊沒有任何變化,她的口氣聽上去,清淡得連一絲起伏都找不到。
他在她的臉上凝眸:“你要什麼?”
“我要回家。”
肖彥看著她,眸子裡捉摸不透的顏色複雜地沉澱。
“好,我答應你,回家。”
最後“回家”兩字咬得極重,仿若是一種承諾。
那個春天,她的心是冷的。而他的眼光是那麼的堅定,慢慢地她被那道深到骨髓裡的炙熱融化了。
在挪動右足時,只覺雙足如灌鉛般沉重,腿股卻綿軟無力。
“好,就這樣慢慢走。”他指揮著。
她挪出了右足,又費力地讓左足跟上,一步步朝著他的方向挪移。
她伸出了手,手指顫抖著,顫抖著,最終觸到了他的手。他趁機一把抓住,她的身子趔趄著,他一手大力地摟住了她的腰。
“好了!”閣下,一些駐足觀望的人長吁了一口氣。
穿針人一落地,身子就軟綿綿地倒在了肖彥的懷裡。在失去知覺的那一瞬間,她看見一抹汗滴正從肖彥的額頭滲出,無聲地落在她的眼中。
玉娉婷 昨夜星辰昨夜風(一)
穿針醒來時,嫋嫋煙霧裡坐著一麗人。那人見她睜了眼,朝她和顏悅色的一笑。
是雯妃。
“醒過來了,”穿針聽見珠瓔說話聲,“睡得真沉,一定是連續趕了幾日針工活,累壞了。”
雯妃站了起來:“我這就去告訴陳徽妃娘娘,你們準備準備吧。”
穿針坐起想嗑頭,雯妃一手將她按住了:“想睡就多睡會,回去的路又是一天的。”說完,絞著手中的羅帕出去了。
穿針睜大了眼睛,咀嚼著雯妃說的話,望月閣事件潮水般湧上腦海。
他看著她,眸子裡捉摸不透的顏色複雜地沉澱:“好,我答應你,回家。”
本以為,他拋給她的又是幾句冷嘲熱諷,沒料到他竟然真的答應了!抑或堂堂晉王朝她妥協,是由於她用死來逼迫,那又如何?一個多月的寂寞清寒,換來她再回韓嶺村,可以見到娘,見到引線和慶洛,還是值得的。
“你也厲害,爬到那麼高的閣臺上去,一個閃失就會沒命,把別人都嚇出一身冷汗。”珠瓔在身邊絮絮細說,“幸好王爺聞訊趕來了。我看見王爺臉色鐵青,不住的罵那些奴才,還聽見他對主母說,別讓本王再看見死人。”
穿針的眼光落在懸掛的柿漆宮燈上,問道:“那麼多人進了薈錦堂,邢妃一定很高興。”
“她呀,看王爺發脾氣,跑得比兔子還快。”提起邢妃,珠瓔憤憤然的樣子,“王爺頂多說她幾句,她正逍遙著呢。也是,咱們命賤,碰到她活該倒黴。”
穿針不再作聲,回頭收拾包袱去了。
陳徽妃進來時,穿針把幾件貼身換洗的衣服疊好了,等著一名跟著進來的嬤嬤檢視過目,然後用青布包了,小心地捲了那疊畫樣,朝著陳徽妃垂首叩拜。
“府裡才這幾個人,就鬧翻天了。”陳徽妃居高臨下,語氣大為不滿,“你是皇上賜給王爺的,你自然就是王爺的人。我朝歷代有哪個侍姬可隨意進出主人的屋子的?真沒料到在你身上破了例,你可記住了,那是王爺憐憫你。”
穿針又低言謝了。
陳徽妃緩步走到木漆箱子旁,隨手開啟,聲音中帶了驚訝:“那些鞋子呢?”
“回娘娘,奴婢將它們放在西院的梨樹下了。”穿針老實回答。
“西院?你去過西院?”陳徽妃變了臉色。
“奴婢有夜做夢,有位女子託夢給奴婢,要奴婢將箱子裡的鞋子放到那邊去。奴婢照言做了,娘娘若覺不妥,奴婢這就把它們取回來。”
“不,不必。”陳徽妃連連擺手。
半晌,穿針偷眼望去,陳徽妃失神地想著什麼,過了良久,才似輕言呢喃了一句:“扔了也好,沒人穿得進去的……”
已是四月天,屋子裡有了晴熱,陳徽妃瞟了她一眼,拿手絹微微揩拭了粉臉,喚道:“叫車伕在偏門等著,送珉姬回幷州。”
穿針提著包袱,隨嬤嬤慢慢走出了荔香院。
抬眼看周圍,各處亭臺樓閣籠罩在虛浮冥濛的光輝裡,草花茁壯蔓延,風動花香滿庭芳。此時太陽偏向西天,微風拂來,灩灩地迎上她的衣帶裙角。
想著西院裡縹緲的紫色身影,景辛宮佈滿蜘蛛網的簷角,她不由得淡淡笑了。
冷霜兒也好,肖彥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