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塔拉浩克,帳宮。
今夏新釀的馬奶酒盛在薩切逯大會特用的尊貴銀碗裡,安放在每一位與會的宗王和首領的桌上,奶與酒的融合醞釀出的甘醇氣息是每一個草原子民都無法拒絕的佳釀,然而,無人帶頭享用。
如果馬奶酒讀得懂空氣中的凝重,想來便不會再為自己被冷落的處境失落,畢竟,兩漠大地上最有資格帶頭飲用馬奶酒的人就坐在這,但今日的他,顯然沒有這個心情。
“你們,都覺得我該站起來,把這個位置讓給寶乾喬魯哥哥坐嗎?”現任胡皇哈日喬魯,孤獨的坐在大殿西首的汗皇寶座上,悲愴的目光緩緩的掃過園形的大殿,尤其掃過他的背棄者時,更有逼人的質問之意,“烏滿圖?哈森坦?恩巴撒?還有巴彥勒布、阿木古,連你們都是這個意思了嗎?”
被哈日喬魯點名的幾個人,低頭者有之,嘆氣者有之,咬牙者也有之,他們都是哈日喬魯即位時,最先對著永生天發誓效忠新皇汗的人,若非萬不得已,誰願意反手砍掉擁戴之功?
“哈日喬魯,烈馬需要好騎手,事實證明,你不但沒有騎好馬兒,反而還召來了惡狼。”
“好騎手也需要馴服烈馬的時間。惡狼來了,正好關上門把它們一下都打死。我的曾爺爺阿日塔布汗也有戰敗的時候,你們怎麼可以因為我打了一次敗仗,就要拋棄你們的汗皇呢?難道你們對永生天許下的誓言,都是風一吹就跑的?”
如果說五人之前對哈日喬魯還多少有些愧疚和不忍,聽了他良心送去狗吃了的狡辯,便只剩下憤怒了。
“阿日塔布汗是吃過敗仗,但他從來沒有拋開部下只顧自己逃命!”
“哈日喬魯!永生天看著我們,如果誓言真的風一吹就跑,當初我們會讓部落裡最好的勇士跟你去北疆嗎!我巴勒罕部的好兒郎啊,整整一萬人!你一個都沒有帶回來!”
“我……這一個月你們也看到了華朝軍隊的利害,其實也不能全怪我……”
“哈日喬魯,你別說了。”寶乾喬魯在這次薩切逯大會中是新汗皇的最大被提名者,他本不想出頭的,但血脈裡“天選家族”的驕傲,不允許他再聽哈日喬魯說出推卸責任的言辭,長他人志氣,更丟了巴魯爾特皇室的擔當。
“三哥……”哈日喬魯的手暗暗握了握身下的汗座,“三哥還記得姑母在時拿折箭訓誡我們兄弟的事嗎?”
寶乾喬魯輕輕嘆了口氣,“我記得的,弟弟。‘單者易折,眾則難摧,戮力一心,社稷可固。’就是因為記得,所以父汗死時沒有指定繼承人,你要用猛戈族幼子守灶的傳統繼位,三哥也沒說什麼吧?哈日喬魯,哥哥無意和你爭奪汗位,不然我那時就大可搬出阿日塔布汗和多兀希根汗親中選賢的事蹟和你爭一爭。永生天選定我們家族做草原人的王,只要能庇護子民,誰做汗皇不是做呢?更何況你是我血脈相親的小弟弟。只要你做汗皇能對兩漠有利,我願意做你的翅膀、爪子、手臂。可是哈日喬魯你做到了嗎?你自己看看,你做汗皇半年多,大宏成了什麼樣子?頭馬不好,是會將整個馬群帶進災難的!哈日喬魯弟弟,也許從一開始我對你避讓汗位就錯了,我們是高貴的天選家族,整個草原的子民也都在期盼著我們呢,看在永生天和先汗們英靈的份上,別讓這個錯誤繼續了。”
寶乾喬魯冠冕堂皇的一席話,聽得許多人暗暗點頭,哈日喬魯卻只覺得可笑,可憎,可惱!
可他還不能發惱。
“中原人都打到冬布恩了,寶乾喬魯哥哥,如果你真是為兩漠好,我們能先把他們打走了再說汗位易主的事嗎?父汗在天有靈看到我們被敵人打上了家門還只顧自己爭吵,會為我們羞愧的。”
“這……”寶乾喬魯從哈日喬魯的話音中聽出了些妥協的意思,遲疑問道:“你是說想等打走中原人後再退位?”
哈日喬魯點頭,語氣有些懇求,“哥哥你說得對,草原上從來沒有過被薩切逯大會否定的大汗,我會是第一個。我葬送了姑母和姑父的戰果,還給草原帶來了哭聲,應該承受這種恥辱,可是哥哥,你能不能讓我用汗皇的身份洗刷掉中原人給我的恥辱,再祭天讓位?”
寶乾喬魯是立志要做英主的人,不願承擔欺凌幼弟的名聲,而且將哈日喬魯的落寞收入眼中,他想起了哈日喬魯少時的模樣,不禁有些心軟。母親的兒子,只剩我和哈日喬魯了。哈日喬魯弟弟,從小就像一隻不會低頭的小駿馬啊,不想今天,竟被我們逼掉了所有的驕傲……等了這麼久,也不多這兩天,要不再等等?
看出了寶乾喬魯的猶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