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鋼筋水泥,甚至是蛇穴鼠窩,你的痛苦可想而知。
最痛苦的是,當人們為從你手裡流出去的一張張紙如痴如醉如喜如狂時,你總會想到:文章不過是用來記明白事的,書法不過是用來寫清楚字的。
如此而已。
撫著船舷,他突然記起了父親為他取的名:“軾”。
軾,不就是車上扶手的橫木嗎?有了扶手當然更穩當,但沒有扶手,難道就會摔下車來嗎?
沒有軾,難道這車就走不動了嗎?
終於,蘇軾的腳站在了大陸上。
回過身來,他面對著大海。
“問汝平生功業?”還是那句話。
又是良久良久,他低聲接上了後一句:
“黃州、惠州、儋州”。
海水碧藍,海天一色,細沙在陽光下閃著金光。沒有驚濤拍岸,沒有千堆雪,海浪緩緩。蘇軾突然想起了很多年前那首詞中的兩句:“小舟從此逝,江海寄餘生。”現在,海在面前,舟在身邊,帶著腥味的海風陣陣,長鬚共大袖一同飄揚。
蘇軾由這兩句詞想起了那個夜晚,立在海邊不覺痴了。
那時還在黃州。
當這首《臨江仙》與小人關於蘇軾已經“掛冠服江邊,挐舟長嘯而去”的密告一起送到郡守徐君猷臥室時,可憐徐太守嚇了個半死:走脫監犯的罪名可不小,何況監犯是天下聞名的蘇軾。徐太守連夜率人氣急敗壞地打著火把趕到蘇軾容身的破草房,披頭散髮,邊走邊繫腰帶邊怨自己,怨自己不該太過相信蘇某人,不該為他的文才所傾倒。
草房未到,已遠遠傳來如雷的鼾聲。
太守這才甩了一把汗。他輕輕推開沒有鎖的門,在脫盡了漆的一張靠牆三足破桌上,看到了另一首詞,墨跡還未乾透:
缺月掛疏桐,漏斷人初靜。時見幽人獨往來,縹緲孤鴻影。
驚起卻回頭,有恨無人省,揀盡寒枝不肯棲,寂寞沙洲冷。
蘇軾在裡屋睡得正香。
。。
仰天長嘯(1)
仰天長嘯——郾城大捷之後的岳飛
他知道,大宋的拳頭已經不再流血,已經在苦難裡磨出了厚厚的老繭。而現在,這隻拳頭已經集中了所有的復仇力量,肌肉拼命收縮,微微痙攣,就等著最後一擊,狠狠砸向腥羶的北方。此刻,他就站在這個以長江黃河為血脈,以嵩嶽太行為指節的巨大拳頭的最前端。
岳飛雙眼炯炯,穿過帳門直射北方。
公元1140年,即南宋紹興十年,或者大金天眷三年。七月下旬的一個深夜,大宋舊都汴京,昔日金鑾殿現在的金軍指揮中心,金軍最高統帥,太保都元帥兀朮正瞑目坐在虎皮交椅上喘息著。
他剛剛喝得七成醉,親自鞭打了幾個將佐。
帳下誰也不敢出聲,遠遠地屏息侍立。
部將邪也孛堇也是一臉苦澀,但又不得不上前,戰戰兢兢躬在兀朮耳邊吞吞吐吐地小聲說道:“統制王鎮統領崔慶等已經降了,韓常那五萬人也不妙……”
兀朮猛地睜開眼,邪也孛堇不禁打了個寒戰。但他還得硬著頭皮繼續說下去:“聽說元帥烏陵思謀已經無法制下,只是號令‘勿輕動,岳家軍到了投降就是’,更有人說禁衛龍虎大王以下都已經密受岳飛指揮……”
所有人都以為兀朮將雷霆震怒,一場暴風雨馬上來臨。不料兀朮只是無力地仰天長嘆一聲:“自我起兵北方以來,十幾年間從未有如今日這樣的慘敗!”
他沒再去責罵眾人,他自己清楚地知道:自燕以南,其實金國號令已經失效——即使是他自己,這幾日再打再殺,也徵不到一個兵。天下人都等著那個時刻的到來。他現在終於真正領會到了悄悄流傳於營間的那句哀嘆中蘊藏著多少的無奈和恐懼:“撼山易,撼岳家軍難!”
他甚至不敢想象換他自己做了烏陵思謀能怎麼辦。
現在只剩下了一個希望,那就是前幾日好不容易偷過嶽軍防線,給秦檜的那封密信。信上他還是用一貫的口氣恐嚇著:“爾朝夕以和請,而岳飛方為河北圖,且殺吾婿,不可以不報——必殺岳飛,而後和可成也!”
現在他自己也覺得那些話簡直是多麼的可笑,多麼的無力,多麼的荒唐,多麼的色厲內荏。
兀朮頹然癱於椅上。
那封密信已經從蠟丸裡取了出來,皺巴巴地展在一張雕龍大案上,旁邊還有一封奏摺,是奏報臨潁大捷的:
“臣岳飛狀奏:今月十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