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酸杏女人早看出葉兒有心事,就悄悄地問葉兒,是不是倆口子鬧啥彆扭了,昨兒說好今天都回的,咋就忽然變了卦兒呢。葉兒的眼眶紅了起來,緊閉著嘴巴就是不吭聲兒。酸杏女人見此情景,就知道倆口子一定是鬧了彆扭,姚金方賭氣不來了。她就勸說葉兒,小倆口兒鬧彆扭也是常事,不用掛在心上,等過些陣子,消了氣敗了火,也就沒事哩,不是常說“小倆口打架不記仇,夜裡合枕一個枕頭”麼。葉兒低低地道,金方不像是原來的金方嘞,自打調到縣城後,就好像換了個人似的,從不惦記著家,打過了年到現在,總共才回過兩次家,還都是回家拿衣服的,拿了就走,連金葉也不大親熱呢。酸杏女人驚道,咋的了,是工作太忙嗎。酸杏也在床上隱約聽到了倆人的對話,一咕嚕爬起來,直著眼珠子問葉兒,到底是咋的了,出啥事了麼。葉兒見爹沒睡,還聽到了自己的話,就趕忙圓場道,是哩,剛到一個新單位,又是個大醫院,凡事都要虛心勤謹些好,要不的話,是站不住腳的呀。酸杏女人聽後,長出了一口氣,說嚇死我咧,還以為你倆出了啥事體了呢。
酸杏不信葉兒這麼輕巧巧的說詞,但葉兒又不肯明講,畢竟是嫁出去的人了,成了親客兒了,不好強逼追問的。但是,酸杏敏銳地捕捉到了一個危險的訊號,那就是葉兒的婚姻可能遇到了難題,甚至是一場避不開的危機。這難題到底有多大,危機有多深,一時還琢磨不透。聯想到昨天去她家看望,正巧姚金方也在家,但幾個月不見,姚金方的確像換了個人似的,穿戴上講究起來,穿著銀灰色的西服,打著鮮紅的領帶,頭髮抹得油光錚亮,皮鞋也擦得能照出人影兒來。看到酸杏一頭拱進來,他的舉動很不自然,神色忽明忽暗,眼神飄浮不定,言語吱唔不清。現在細細琢磨起來,昨天見到的姚金方越想越不得勁兒。當時酸杏也沒往別處想,以為姚金方到大地方工作,識人多,見事廣,自然要與在家時的做派不同,心下還為自己有這麼個出息的女婿暗自高興呢。看來,葉兒都對他有了覺察,姚金方真的是在縣裡有了啥變故了。酸杏暗自替葉兒擔心,想過些時候,等葉兒的情緒稍稍平復了些,再細細地盤問她。要是姚金方真的做出對不起葉兒的事體,他要橫下心腸跟姚金方算帳。
愈是這樣想,酸杏心中的鬱悶愈甚。他不堪家中的氛圍,一個人悶悶地走出了院子,到街面上散心去了。
看到酸杏走了,葉兒對娘道,這些天金葉總是夜裡睡不好覺,時常通宿地哭叫。醫院的大夫看了,也吃了些藥,就是不見好。外面都傳咱村的金蓮有些神通,專能治孩芽兒的淘夜症兒,咱找她去看看吧。
酸杏女人也說,咱村也傳著金蓮是有些神通的,家裡還偷偷供著神靈,是個仙兒呢。前些日子,振書家裡的還來講,說咱北山上出現的那隻火狐狸就是她的老師,正準備在北山腳下給她老師建廟,供奉它哩。咱這就去試試,說不定還真能治好咱金葉的病呢。
一邊說著,娘倆把金葉裹得嚴嚴實實的,抱著就出了院落,悄悄踏上了去往村西金蓮家的小路。
寒冷的冬天(6·4)
路面很滑兒,被凍得如鐵板般乾硬的路面上,時常有被山風吹落的雪末兒覆在上面,一腳踩去,稍不留神就會滑倒在地。葉兒娘倆相互扶持著,小心翼翼地向村西走去。有幾次差點兒滑倒,幸虧葉兒和娘都是走慣這樣的雪路的,相互支撐著才沒有摔到自己。
顫巍巍地過了村西那條小河,小路陡然轉向山坡,更是不好走了。酸杏女人要麼捧來沙土撒到路面上,要麼尋來石子扔到路徑上,讓葉兒抱著金葉踏著爬坡兒,總算來到了金蓮家的門前。
金蓮依然早晚不間斷地供奉著正堂上的神位,並不間斷地添香禮拜,弄得院落裡到處飄蕩著一股濃濃的香味兒,像座廟觀似的。她已經不再擔驚受怕了,因為回村居住的幾年間,還從沒有哪個人來指責過她的所謂迷信活動,甚至還有不少村人趁了夜色,偷偷摸摸地跑了來找她問病斷事。也有被治好斷準兒了的人家,事後總要拿些家裡的物品來感激她。因而,金蓮對自己擁有的神通愈發有了信心,便不再遮遮掩掩的了,而是堂堂正正地專心做她的神事兒。
葉兒娘仨的到來,大大出乎金蓮的意料。她絕沒想到酸杏的家人也會前來找她看病斷事,這在以往簡直是不可想象的事。金蓮顯得極為熱情,並把金葉抱在懷裡,左看右看,又親又摸,喜愛個不夠兒,連聲誇讚女娃兒的白嫩可愛,還趕忙找出些瓜果梨棗的給她吃。其實,金葉還在吃奶吶,當然吃不得這樣的食物,這樣做只不過是叫大人們之間感到親熱些親近些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