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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很長,要訴說很多事情,沒想到信只有短短的幾小段:
安定:
你好,我現在在北京,已經買好了到澳大利亞的飛機票,你收到這封信時,我可能已經到了異國。
拿起筆時,千言萬語一起湧上心頭,不知何處下筆。好像是一場夢,夢醒了,夢也就破了,一切也就不復存在了,只能留下無盡的記憶。記憶就讓它留在心裡吧。
天綠花園的房子我已經轉賣給了他人,你出的那三萬塊錢,我給你放在了我家裡的書桌上。雖然是人去屋空,但我還是希望你常去我那間屋看看,一來回憶一下已經過去的我們的日子,二來也算代我看管一下房子。我想,這不會給你帶來麻煩。至於我什麼時候回來,能不能回來,我也不知道。
沒有落款,沒有她的名字,甚至連日期都沒有,一切都顯得那麼無奈,那麼勉強,那麼倉促,好像無法寫這信,又不得不寫。
劉安定呆在了那裡。
好硬的心腸,竟然不吭一聲,不見一面,突然就走了,突然就拋下了我一個人。
再看一遍信,仍然是那樣無情。只有那麼幾個字,連多一個字都不寫,更不說一句思念。
看看發信的郵戳日期,算算,她應該到了異國。他知道她已經和她的丈夫李玉鬧翻,那次李玉來信也表示斷絕關係,同意她改嫁。怎麼突然就又有了聯絡?突然就為她辦好了探親手續?在那裡,他們兩人是重歸於好還是各奔前程?不得而知。劉安定的心一陣陣發疼,疼得他有點喘不過氣來。
呆坐半天,他突然想立即到她的屋裡看看。
她房門的鑰匙他一直帶在身上。開啟門進去,屋裡依舊,但他卻感到空空蕩蕩。
一個存摺放在書桌上,存摺上寫了他的名字。也許她還留下了什麼話,說不定有一本厚厚的筆記本,記下了這些天來她想說的話,想表達的感情。他細細地找,找遍了各個角落,但一無所獲。
真的就這麼什麼都不說就走了?劉安定無論如何也不能甘心。
那本書仍然放在書架上。這是他買了送給她的惟一的一本書,也是惟一的一件禮物。因為她要跟著他學遺傳方面的知識,他便買了這本《分子遺傳學》。記得那天就在這間臥室,當他鄭重地把書遞給她時,她看一眼書名,有點失望,她說:“我還以為是一本文學書,原來又是這老學究。”搞專業的不喜歡專業書,這讓他有點意外,她當然看懂了他的臉色,解釋說,職業是一回事,喜歡又是另一回事,職業是飯碗,不管你喜歡不喜歡都得幹,如果我有選擇的權利,如果我能夠選擇,我一定會從事文學,但我別無選擇,只好跟著你幹。他當時賭氣說:“你越不喜歡,我越要送你這方面的書。”然後拿起筆,在書的首頁寫下了“贈何秋思”四個字,下面落了自己的名字。何秋思笑了說:“只可惜這書不是你寫的,你贈我,有點越權。”他一下將書中作者的名字劃掉,然後改成自己的名字。何秋思拿過筆,說還有一位作者,便在他的名字下面寫了“吳臉”兩字。他一下捏了她的鼻子,說:“你等著,我一定要寫一本書給你。”她的鼻子很挺,卻很柔軟,那種感覺現在一想仍然留在手上。她那天特別調皮,用力一擤鼻子,擤出了鼻涕,有些鼻涕擤在了他的手上。這還不饒,她非要他把她的鼻涕擦淨,他只好用自己的手絹給她擦掉。然後她倒在了他的懷裡,說:“你不是要給我寫本書嗎,你還沒給我寫一封情書呢。不行,不能便宜你,你得給我寫一封情書,我看看你有沒有文采,是不是真的愛我。”沒想到她是當真的,並且要他當場就寫,說如果不當場寫,怕他到哪裡抄一封口是心非的東西來,褻瀆了美好的感情。他中學時語文就學得不好,一直怕寫作文,他推說當場寫有點緊張,醞釀不出感情。但她不依,揪了他的耳朵說:“好啊,我在你身邊你都沒感情,難道你在別人身邊才有感情?”他只好寫。他記得抬頭寫了“親愛的秋思”,被她一把撕掉,說:“太老套,重寫。”他說:“我還是用身體來寫吧,我覺得我的肉筆比鋼筆更好使,下面比上面更發達。”她使勁擰了他的耳朵說:“你的下面也沒有驢的發達,不行,我今天就要你的上面。”他一狠心寫了“我天天想×的思”。這下她卻沒有撕。這下他卻放開了,半真情半調侃半粗野,一口氣寫了三大張。她一直趴在他的肩膀上,一句話不說。將情書交給她時,她細心地摺好放入了抽屜,然後說:“我一直覺得美中不足的是你有點太正統,有時還有點死板,缺少一些生活情趣,今天看,你骨子裡還算有點活潑和幽默,好了,考試合格,順利過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