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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我們達不到這個目的。”
多巴-列婭,這個獅臉上長有唇毛的老婆子,聽了這番話後,嚎哭得更響了。她是用低沉的嗓音嚎哭的。
“生活——是大糞,”麥耶爾·別斯科涅茨內伊重複說。“人——是騙子……”
身子癱瘓的西蒙-沃爾弗一聲尖叫,攤了攤雙手,抓住他的殘疾車的操縱桿,朝門口衝去。小圓便帽從他長著馬林果色頭髮的腫脹腦袋上掉了下來。
三十名老頭、老太一齊出動,跟在西蒙-沃爾弗後邊,又是嚎叫,又是做鬼臉,朝著主林蔭道湧去。他們揮舞著柺棍,像一群飢餓的驢那麼嗥叫。
守門人一看到他們,就砰的一聲關上公墓大門。掘墓人驚訝得停下手頭的活,鏟子舉在半空中,不動了,上邊粘著泥土和草根。
聽到喧鬧聲,大鬍子勃羅伊金走出來看個究竟。只見他裹著綁腿,戴頂腳踏車運動員的鴨舌帽,穿一件短上裝。
“騙子,”西蒙-沃爾弗衝著他罵道。“我們絕不扎針……我們胳膊上沒肉……”
多巴…列婭齜牙咧嘴地咆哮。她推著癱瘓病人的殘疾車向勃羅伊金撞去。阿里耶-萊伊勃開腔了,跟平日一樣,用旁敲側擊的諷喻和寓言開場,繞了個很大的圈子,向並非人人都看得清的目標潛近。
他先講了一則關於奧西亞拉比的寓言,講那位拉比把財產分給了子女,把心交給了妻子,把恐懼獻給了上帝,把稅賦上繳給了沙皇,只給自己在橄欖樹下留下一小塊皮地,落日在那裡照的時間最長。講完拉比奧西亞,阿里耶-萊伊勃終於把話鋒轉到釘口新棺材的木板和配給糧上。
勃羅伊金叉開裹著皮綁腿的雙腳,垂下了眼睛。用於保養他那部絡腮鬍子的褐色網狀護套紋絲不動地耷拉在新弗倫奇式軍上裝上;看來他正在憂心忡忡、心平氣和地深思。
“阿里耶-萊伊勃,你要原諒我,”勃羅伊金朝著這位公墓的哲人嘆了口氣,“你要原諒我,如果我說,我看得出你別有用心,你有政治企圖……阿里耶-萊伊勃,我看得出你背後有人,他們知道他們要幹什麼,就像你知道你要幹什麼一樣……”
這時勃羅伊金抬起眼睛。白色的怒潮於一瞬間注滿了他的雙目。兩顆眼珠顫動著,像兩個暴出的小丘那樣狠命地盯著老頭子們不放。
“阿里耶-萊伊勃,”勃羅伊金用他鏗鏘有力的嗓音說道,“你給我去讀讀韃靼共和國拍來的電報,那裡數以萬計的韃靼人餓得都發瘋了……你給我去讀讀彼得格勒無產階級的告人民書,他們忍著飢餓在他們的車床前堅持工作,等等……”
“我可沒有時間等待,”阿里耶-萊伊勃打斷公墓管理主任的話,說,“我沒有時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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養老院的末日(3)
“有的人,”勃羅伊金壓根兒沒去聽他講,管自激昂慷慨地說,“日子比你過得更苦,可還有數以千計的人日子過得比你更苦的人還要苦……你在散佈不滿情緒,阿里耶-萊伊勃,你是自討苦吃。要是我不管你們,你們就死路一條了。要是你們跟我對著幹,你們必死無疑。阿里耶-萊伊勃,你死定了,西蒙-沃爾弗,你死定了。麥耶爾·別斯科涅茨內伊,你死定了。但是在你們臨死之前,請你們告訴我——我很想知道這一點——蘇維埃政權在我們這裡到底存在不存在?如果我們這裡不存在蘇維埃政權,是我鬧錯了,那麼把我押回到德·裡巴斯大街和葉卡捷琳娜大街拐角上的貝爾松老爺的府邸去,我活了有多少年,就在他家幹了多少年的裁縫……阿里耶-萊伊勃,你告訴我,是不是我鬧錯了?……”
說罷,公墓管理主任逼近這些個殘疾人。兩隻顫動的眼珠鼓了出來,死死地瞪著他們。這兩隻眼睛像兩道探照燈的光,像兩根火舌射向這夥死在旦夕、哀哀呻吟的畜生不如的人身上。勃羅伊金的皮綁腿嘎嘎發響,麻臉上直冒汗珠,他又朝阿里耶-萊伊勃逼近一步,硬要後者回答:他勃羅伊金認為已經建立了蘇維埃政權,是不是弄錯了……
阿里耶-萊伊勃默不作聲。他的沉默很可能送了他的命,要不是這時穿著海魂衫、光著腳丫子的費季卡·斯捷彭出現在林蔭道盡頭的話。
費季卡當初在羅斯托夫城下叫炸彈炸成了腦震盪,如今在公墓旁的一間陋屋養傷,他身上佩著橙黃色的警帶和警笛,以及一把沒有槍套的納甘式左輪手槍。
費季卡已經喝醉。一綹硬似石頭的鬈髮壓在他額前。鬈髮下顴骨高聳的臉由於抽搐而扭曲了。他走到盧戈沃伊的墳前,擺滿在那裡的花環都已經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