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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太子顯來說,這真是晴天霹靂!重潤是他的嫡長子,年僅十九,尚未娶妻生子,永泰郡主年僅十七,身懷六甲已將臨盆,叫他如何下得了手?然而母親的手段他是知道的,長禁房州那段不堪回首的記憶,那些朝不保夕悽惶絕望的日日夜夜,至今還讓他無數次流著冷汗從噩夢中驚醒,好容易就要熬出了頭,他怎麼敢有半點行差踏錯觸怒母親?沒奈何還是狠下心腸,下令賜重潤自盡。武延基雖為武氏族人,但父親武承嗣已經過世,很可能也是由岳父太子顯賜死。本已接近產期的永泰郡主突聞兄長和丈夫的死訊,受驚早產,沒有一個人敢向這個可憐的女子伸出援助之手,包括她的親生父親,任由她婉轉哀號地痛苦死去,孩子也沒能活下來,一屍二命,堪稱人間慘劇。在建國後出土的個人墓誌銘裡,用“珠胎毀月” “瓊萼凋春”來形容她的早逝,蚌內之珠未及月圓而先毀,如花的生命尚未盛放便已萎謝。'6'不知道李顯聽到奏報時心裡是何滋味,是他親手下令把自己的子女和未出世的外孫推進了鬼門關。內疚而傷心的父親,只能在自己登基後用厚葬來稍減心中的痛楚,追封重潤為“懿德太子”,永泰郡主為“永泰公主”,並空前絕後地特許他們的墳墓尊稱為“陵”,規格與帝王等同。然而又有何用處?年輕的生命已不可能重生。不過最傷心的應該是韋妃,太子顯諸子之中,唯有重潤才是她的親生兒子。他的死,令韋氏後半生母憑子貴的指望完全落空。心已經在滴血,還得裝出若無其事的樣子強自掩飾,只為逃避武皇鷹隼般嚴厲的目光。在這冷肅森嚴的宮廷中,不會戴面具的人是活不下去的。
收拾起黯淡的心情,苦笑著想:事情也不算太糟糕,起碼顯的太子位還是保住了,武皇沒有繼續追究下去。如果這是一次針對他們忠誠度的過關測驗,那他們交出的答卷應該能讓母親滿意。沒過多久,果然下來了一道敕令:——命相王李旦知左右羽林軍事。
這不能算把禁軍指揮權交給了相王,只表示他有權過問禁軍的動向,但仍是一項重要的任命,其象徵意義甚至更令人鼓舞。在暌別寶座十幾年後,李氏子孫終於重新和實權沾上了邊,而不再只是一個個畫餅充飢的虛銜甚至陷阱。旦也曾在母親手下久經考驗,突然掉下來的餡餅沒有把他的頭砸暈,照樣低眉順眼地夾著尾巴做人。這一次又算順利過關。做武皇的兒子也真叫不容易,十幾年下來修心養性的功夫直追聖賢,真個猝然臨之而不驚,無故加之而不怒。
兩位皇子的表現都無可挑剔,武皇頗為滿意。一切似乎正按她既定的步伐在前行,她仍然是昔日那位威風八面說一不二的天下至尊。於是這年冬天十月,她宣佈改元長安,下令太子、相王、諸武、連同文武百官整套政府班子,隨她西行長安。
(本節未完待續)
注:
'6' 《大唐故永泰公主志銘》:“珠胎毀月,怨十里之無香,瓊萼凋春,忿雙童之秘藥。”雙童本指二豎及病魔,但這裡隱喻張易之兄弟,“秘藥”隱喻張氏兄弟向武則天的密告。
長安?長安。
西京長安,大唐命脈;東都洛陽,互為犄角。人們常用這兩句話來描述長安與洛陽對唐帝國的重要性。
李唐自龍興以來便雄踞關中,以長安為中心席捲天下,一統九州。數十年的經營蔚然可觀,唐帝國成為當時亞洲乃至世界上的頭號強國。在李唐三帝統治期間,長安是當之無愧的全國政治文化中心,繁華的象徵,慾望的焦點。陳寅恪先生的關中本位論細節上雖然頻受質疑,但長安為李唐統治中心這一點仍為學界所公認。
然而隨著環境的變遷和人口的增長,關中的物產已漸漸不能滿足長安的需求,南物北調時佔盡水陸交通便利的洛陽便彰顯出優勢。因此高宗時代天子便頻頻東巡就食,及至武皇掌政,更是銳意經營以洛陽為中心的關東地區,力求於長安之外另立門戶,擺脫支援李唐的關隴貴族勢力的制肘。所以永淳元年(公元682年)高宗病重垂危之際,武皇不顧軍方反應冷淡也要挾持天子急赴洛陽,魏元忠情急之下只得找來盜賊護駕。武周開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