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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在費盡全力地幹著活,看不清她的臉,只看得到她的背是那樣的彎,她的身板是那樣的單薄,她喘氣喘得是那樣的厲害。雖然臉上捂著一個老大老大的口罩,但可能是因為粉塵太重,車間裡太溼,口罩戴上很快就會透不過氣來的緣故,所以口罩幾乎全脫落到了下巴上,整個鼻子整個嘴全都毫無遮攔地裸露出來。其實在這樣的地方幹這樣的重體力工作,尤其是在這樣汙濁的空氣環境裡,如果不口鼻共用同時大口大口地呼吸,根本是不行的。戴口罩在這裡純粹是形同虛設,沒有任何作用,而不戴口罩,對人體的損害無疑是極為嚴重,後果也將是不堪設想的。
李高成捅了好幾下才讓她費力地轉過身來,她看了他一眼,朝他打了個手勢,又繼續地幹了起來。
她也一樣根本看不清他,因為李高成的臉上、頭上、衣服上也全都糊上了一層厚厚的白毛,他也一樣成了一個“白毛男”了。
一直等到李高成把她從車間裡拉出來,一直等到李高成在臉上擦了又擦,把身上的那一層厚厚的東西拍了又拍,她仍然還是沒能認出他來。
可能是外邊的光線太強烈了,可能是聽力被震動得太麻木了,可能是視力已經變得太弱太差了,也可能是太突然太突然了,不管李高成是怎樣大叫大喊,怎樣地解釋自己,夏玉蓮依然有些發愣地看著他,不斷地朝他搖著頭,不斷地問他找她究竟有什麼事。
也就在此時,李高成覺得背後好像被什麼東西使勁扭了一下,緊接著自己就不由自主地轉了一個180度的大轉彎,於是他便看到了離自己鼻頭只有幾寸遠的地方,出現了一張同樣是滿臉白毛,但卻是兇相畢露的面孔,一個氣勢洶洶的聲音像炸雷一樣撞擊著耳鼓:
“你他媽的不知道正在上班!你他媽的到底是誰?到這兒來究竟要幹什麼!你他媽的招呼也不打,就敢把我們的女工拉出來?這兒的人敢是沒主的!狗膽包天,你他媽的……”
“你,你是幹什麼的!”李高成好像好一陣子了,才有點回過神來。他似乎也一下子被這個人的無禮蠻橫震怒了,有些激憤地怒斥道,“你怎麼能隨便罵人,誰給你的這種權力!把你們的廠長馬上給我叫過來!放開你的手……”
“他媽的,還沒見過你這種東西……”李高成最後聽到的似乎就是這一句,也不知道是因為裡邊的氣味太濃烈了,還是外邊的光線太刺眼了;也不知道是剛才自己這麼猛然一甩甩得太猛了,還是因為太累太困太餓了;也不知道是這突如其來的事端把他給氣憎了,還是這個兇相畢露的傢伙把他扭得太狠了……他只覺得天上的那個太陽就像一道弧形的光在眼前閃了一閃,一道黑色的巨大的鐵門便轟隆一聲朝他崩塌了過來,就好像渾身被綁死了一樣,眼前的水泥地離他越來越近,越來越近,然後便什麼也不知道了……
等他再次醒來的時候,似乎已經是在一個過道里了。
兩個人一邊一個就像拖什麼東西似的正把他一層一層往高處拉。
隱隱約約地,他好像覺得這地方是個職工食堂,又好像是個飯店,又好像是個歌廳,又好像是個賓館。而且離工廠並不遠,幾個車間裡帶著震顫的轟鳴聲,清晰可聞,彷彿就在附近。
他本想站起來,但可能是兩個人拖他的速度有些太快,也可能是自己還處於一種懵懂的狀態,根本就站不起來。
他覺得鼻子上好像糊著一層粘乎乎的東西,用手指探著摸了一下,才發現原來是淤血,也就是在這一剎那間,他完全清醒了過來。
他漸漸地意識到自己當時迎面給重重地摔倒了。
就在自己所管轄的市區裡,就在自己當了十年一把手的這個公司裡,自已被這麼狠狠地摔了一跤!摔得這麼重,摔得這麼慘!
他再次試著想站起來,但因為自己就像被綁架著一樣,這兩個人把他壓得很低,仍然沒辦法站起來。
等再上了一層時,水泥地便變成了地毯。可能是隔音好了的緣故,車間裡的那種轟鳴聲頓時也小了許多。
好像是不再上了,他被順著地毯一直往過道的裡頭拖了過去。
他漸漸地聽到了一種幽遠而輕快的音樂聲,同時也聞到了一股美味佳餚的清香。他突然感到是這樣的餓,而且也不知道是因為俄,是因為被拖得太狠,還是因為那一跤,他又感到是那樣的頭暈腦眩。
一道像是用皮製品密封的房門口,兩個人停下來摁了一陣子門鈴,他正想借這個機會站起來的時候,房門一下子被開啟了。
他再次被拖了進去。他突然明白了,這兩個人這樣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