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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我一定會想辦法修正這個錯誤。
我說,可是已經發生了呀。
我表面若無其事,心裡很憂傷。從我臉上有疤以後,母親再也沒有用手摸著我的臉說,林雪,你真漂亮。她甚至很多時候不敢看我的臉,眼神躲躲閃閃的。
現在,只有楊雪還肯跟我好,其他的孩子們看見我都躲著走,有些膽大的,好奇地過來摸摸我的疤,然後跑開。
第七章 等待夏天來臨(2)
母親大病一場,病好之後就時常一個人發呆。我把她扶到到院子裡,讓她蜷在藤椅裡曬太陽,告訴她槐樹開花了,她就抬起頭來找槐花。我說槐花在那兒,她就順著我的手去看槐花。如果我不說,她就呆呆地坐著,眼睛空洞。
除了上班,母親剩下的時光多半都耗費在舊藤椅裡,跟樹上的鳥為伴。鳥兒們已經對她發呆的樣子習以為常,有時候閒極無聊,還飛下來觀察她一下,逗弄逗弄她。它們在她面前踱步,發現引不起她的注意,就飛上她的膝頭,這時候她可能會把虛無縹緲的眼光調回來,看一下鳥。鳥張開嘴巴叫兩聲,她沒有反應,鳥就飛走了。
有時候螞蟻們也會光顧她的膝頭,它們以為她的腿是一座高山,費了老大的力氣爬上去,停在她的膝頭。我有時候搬了小凳子坐在她旁邊,觀察那些勤勞的小螞蟻,告訴它們,它們曬太陽的地方是我母親美麗的膝頭。
有一次,母親很認真地捧著我的臉看,說,林雪,將來還會有好男人愛你嗎?
我為了安慰她,就說,會的。
她顯得有些欣慰,但是這種欣慰沒過多久就消失了,她嘩嘩地流淚,說,林雪,你以後怎麼辦呢?
再後來,母親就總是給我梳頭髮。她把我的頭髮解散開,不厭其煩地梳來梳去,梳得我頭皮都隱隱作痛。最後,她固執地把我的一縷頭髮垂下來,試圖用它來擋住那道疤。
可是我總覺得那縷頭髮很悶,就像臉上擋了道簾子。我想,夏天來了就好了,等到秋天,可能疤就消退了。
二
我去看小賈叔叔,坐在他的後窗外面。他在屋子裡圍著磨盤看書,看得很認真。他還是那麼瘦。他的屋子裡再也聽不到一點琴聲了。
我在後窗外面的土坎上坐了大約一個小時,小賈叔叔終於看見了我,他呆呆地站在磨盤旁邊,我也呆呆地看著他。後來他說,林雪,進來。我搖搖頭說,不了。我不想讓他看見我臉上的疤。
於是我們就隔著窗子說話,我坐在土坎上,他站在窗子裡面。他說,林雪,你們都還好嗎?我說,不太好,我媽媽總是發呆。她好像忘了很多事情,我跟她說話的時候,她總是心不在焉。
小賈叔叔把眼抬起來看著天花板,半天沒作聲。後來他說,我快要考試了。我說,你考上軍校,就要離開這裡了,是吧?他說,是的。我說,那你去哪裡?他說,不知道。
我離開的時候,小賈叔叔說,林雪,你在我心裡是最美麗的一個女孩,她們都沒有你美,你要記住。
回家的時候我哭了。我不知道小賈叔叔是不是因為我臉上有了醜陋的疤才這樣說的,我想,他是在安慰我吧。
日子過得很慢。我把我的小花裙搭在椅子背上,等著夏天到來。
母親不那麼喜歡洗澡了。夜裡的林寶山還和以前沒什麼區別,他每次叫喚的時候,都要提到“那個小白臉”。不管他說什麼樣的粗話,張惠總是一聲不吭。
我有些擔心。因為張惠自始至終一聲不吭,這有些不太正常。以往她即使不吭聲,也會把胳膊和腿在炕上伸來伸去,踢被子和枕頭,還有炕蓆,發出各種響聲,這些聲音我都能分辨出來。有一天夜裡父親叫了三次,第三次的時候我很害怕,我覺得張惠不應該那麼沉默,她至少應該有憤怒的喘氣聲。我悄悄地下了炕,走到他們的房間門口。很奇怪,我聽到了母親均勻的呼吸聲。
我十分疑心她是不是真的正在享受一場香甜的睡眠。
第七章 等待夏天來臨(3)
儘管我不相信母親能在父親亢奮的叫喚聲裡沉睡,但至少我聽到了她的呼吸,她的呼吸很正常,這說明,我不需要為她的身體健康甚至生命安全而擔心。母親均勻的呼吸聲傳染了我,我躺回炕上,很快就進入了睡眠。
第二天,張惠在藥房呆了一上午,下午,她照樣在院子裡的舊藤椅上坐著,她坐著坐著就睡著了。她睡得很安靜,陽光照在她的臉上,使她的臉顯得像嬰兒那樣純淨,連樹上的鳥都看呆了。鳥們蹲在樹杈上嘆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