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受 (第2/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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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小小的病床上，“和我說說我之前是個什麼樣的人吧。”
她心裡有些隱約的茫然，於是用胳膊將自己撐起來，黏黏糊糊地去親他的眼角。
雖然他是那樣說的，曾經經歷過的事情一定會留下痕跡，沿著那些腳印一路返回就能找到回去的路，但是她眼前擺著的是一片曠闃無人的茫茫雪地，現在回過頭去，只能暫時看見來時的兩三個腳印，其他什麼也沒有，入目只有一片刺眼的白，根本不知道該往哪裡走，也不知道自己會找到什麼。
人人都以為她當一條調皮搗蛋的披風自在得意，但她每一天都在努力地試著回想她究竟忘掉了些什麼。
那些值得牽掛的事情，令人心頭一熱的事情，究竟是因為什麼而愛上這些獨特而美麗的人類，究竟為什麼會願意久久地望著眼前這人的眼睛，這裡所有的一切都熟稔恍若她自身，而她自身卻被時間吞噬得一乾二淨，彷彿根本就不存在過。
但她知道在自己缺失的那一部分中，有什麼東西被完完整整地保留下來了。
在她與這些可愛的朋友們告別之前，就被她仔仔細細地擦拭好，藏在胸口最深處的東西，仍然在靜靜等待她醒來。
“要是沒有忘記就好了。我之前是不是很喜歡你？”她想象了一下，“大概有喜歡到能把好吃的分給你的地步吧。”
何止，簡直是把小命都給了他的地步。傑森在心裡想。
他看了她一眼，小姑娘聚精會神地盯著天花板，彷彿在很認真地回想，眉心也苦惱地皺了起來。
……看起來是真的很想記起來，也是真的記不起來啊。
傑森一巴掌拍在羅茜腦袋上，“想不起來就算了。”
他語氣平淡，“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想不起來就算了。不是說讓我教嗎？現在教你第一件事。”
“什麼？”羅茜眼睛亮亮地湊上去。
“不要總是當個討厭鬼。”他伸手掐一把她軟乎乎的臉頰，“也別說什麼提姆·德雷克長得好看的事情，他心思重的很，把你坑了你都不懂他怎麼做到的。”
就是說她今後不能皮了？羅茜遺憾地想了一下自己今後的生活會少多少樂趣。
“嗯，好吧。”她有些困難地答應下來，將下巴搭在他的胸前，說，“會多多努力的。”
“乖。”傑森挑起一個笑容，摸了摸她的腦袋。
……乖女孩。
一個熟悉的聲音驀然出現在耳邊，羅茜睜大了眼睛，眼前的那個傑森仍然在說些什麼，但他的聲音卻在逐漸離她遠去，就像隔著一層厚厚的玻璃，面前的一切事物都在緩緩搖晃、變形，一隻細白的手伸進了平靜無波的水池之中，攪亂了原本光滑的鏡面。
“究竟失去了什麼才會這樣捨不得呢？”
“你明明知道，很多東西都是可以從頭再來的呀。過了一千年一萬年之後，不論是重新認識大家也好，重新愛上這個年輕人也好，又不是再也見不到了，幹嘛要這麼難過？”
以這個細小的、帶著一些感嘆的聲音為起點，紛至沓來的點點微光猶如一場凍結的暴雨，無數沉默不語的光子匯成一條波光粼粼的長河，倒影瀲灩細碎落在她的眼瞼，帶著微乎其微的溫暖，擠擠挨挨地相互靠在一起，在她眼前不斷閃爍著與她擦肩而過，將整個搖晃著淺淺水波的房間全部點亮，再從窗戶中滿溢位去，湧向了窗外那廣闊而燈光明亮的世界。
“欸，到現在都不知道？”那隻細白的手指點在她的胸口上，稍微用了些力便生生戳了進去，“真是呆到不能再呆下去了，好好想想啊，究竟是有什麼不能隨意放棄的？”
羅茜低頭看著自己空空如也的胸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