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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是一連串抱怨,訴說自己的健康每況愈下,再就是來自赫拉特和古爾德曼村的流言蜚語,手舞足蹈地說個不停,而她的兒媳則會坐在她身後,虔敬地靜靜聆聽。
燦爛千陽 第三章(2)
但瑪麗雅姆最喜歡的人——當然,除了扎裡勒之外——是法蘇拉赫毛拉。他是一個老人,村裡的阿訇,也就是講解《古蘭經》的法師。他每個星期從古爾德曼村過來一兩次,教瑪麗雅姆每日五次的朝拜儀式,教她背誦《古蘭經》的段落。娜娜小時候,他也曾這樣教過她。正是法蘇拉赫毛拉教會瑪麗雅姆識字,他總是耐心而專注地看著她的嘴唇無聲地念出那些字詞,看著她的食指在每個字下面移動,看著她用力地壓得指甲發白,彷彿這樣她就能把那些字眼的意義給擠出來。正是法蘇拉赫毛拉握著她的手,教她用鉛筆寫出第一個波斯字母向上的一撇,第二個波斯字母的一彎,第三個波斯字母的三點。
他是一個形容枯槁的駝背老人,總是微笑著,露出沒有牙齒的嘴巴,還留著長及肚臍的白鬍子。他通常會一個人到泥屋來,不過有時也會帶著他那個黃頭髮的兒子哈姆薩,他比瑪麗雅姆大幾歲。當法蘇拉赫毛拉來到泥屋時,瑪麗雅姆會親吻他的手——感覺就像親吻兩根蒙著一層薄皮的樹枝;他則會親親她的額頭,然後在屋裡坐下,開始一天的功課。功課結束後,他們兩個坐在泥屋外面,吃松子,喝綠茶,看著夜鶯從一棵樹撲向另一棵樹。有時候他們會沿著山溪,在青銅色的落葉和低矮的榿木叢中漫步,向群山走去。他們漫步的時候,法蘇拉赫毛拉會轉動念珠,用他那顫抖的聲音給瑪麗雅姆講故事,說起他年輕時見過的各種東西。比如他在伊朗見到的一條雙頭蛇,那是在伊斯法罕[1]Isfahan,伊朗城市。[1]的三十三拱橋上看到的;還有那個西瓜,有一次,他在馬紮[2]Mazar,阿富汗北部城市。[2]的藍色清真寺外面把一個西瓜劈成兩半,發現其中一半的西瓜籽排出了“真主”的字樣,另外一半的西瓜籽則排成“偉大”的字樣。
法蘇拉赫毛拉坦白地對瑪麗雅姆說,他也經常理解不了《古蘭經》的字句的含義。但他說他喜歡那些阿拉伯單詞在舌頭上打滾發出的迷人聲音。他說它們讓他寬慰,舒緩了他的心靈。
“它們也會安撫你的,親愛的瑪麗雅姆,”他說,“有需要的時候,你可以傳喚它們,它們不會讓你失望。真主的言語永遠不會背叛你,小姑娘。”
法蘇拉赫毛拉既講故事給瑪麗雅姆聽,也聽瑪麗雅姆講故事。當瑪麗雅姆說話的時候,他總是全神貫注地傾聽。他緩緩點頭,面帶笑容,感激地看著瑪麗雅姆,彷彿他得到了一種令人覬覦的特權。瑪麗雅姆總是能夠很輕鬆地把她不敢跟娜娜說的話告訴法蘇拉赫毛拉。
有一天,他們在散步,瑪麗雅姆對他說,她希望能夠得到允許,可以去上學。
“我說的是真正的學校,阿訇老爺。要在一間教室裡面。像我父親的其他孩子。”
法蘇拉赫毛拉沉默了。
上個星期,親愛的碧碧帶來了訊息,說扎裡勒的女兒薩伊蝶和娜希德就要到赫拉特的梅赫裡女子學校上學了。自那以後,瑪麗雅姆的腦袋裡就總是迴盪著有關教室和老師的念頭,她總是想到那些橫線紙筆記本,一排排的數字,還有能寫出又粗又黑的筆畫的鋼筆。她幻想自己坐在教室裡面,身邊都是和她同樣年紀的女孩。瑪麗雅姆渴望將一根尺子擺在紙張上,畫出那些看上去很重要的線。
“那是你想要的嗎?”法蘇拉赫毛拉說,迷濛的眼睛和藹地看著她,他的雙手背在身後,頭巾的影子落在一叢枝繁葉茂的毛茛上。
“是的。”
“那你是要我徵求你母親的同意了。”
瑪麗雅姆笑了起來。她認為除了扎裡勒之外,世界上再沒有別的人能夠比她的老師更加了解她的心事。
“那我該怎麼辦呢?聖明的真主給了我們各種各樣的缺點,而在我的許多缺點中,最為嚴重的一點是,我沒有能力拒絕你,親愛的瑪麗雅姆。”他說,用一根僵硬的手指輕輕敲打她的臉頰。
但後來,他跟娜娜提起的時候,她放下了正在切洋蔥的刀。“上學幹什麼呢?”
燦爛千陽 第三章(3)
“如果這個姑娘想學習,讓她去吧,親愛的。讓這個姑娘受點教育。”
“學習?學習什麼,毛拉老爺?”娜娜厲聲說,“那兒有什麼可學的?”她狠狠盯著瑪麗雅姆。
瑪麗雅姆低頭看著自己的雙手。
“像你這樣的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