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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這位年輕武士,正想備馬北行的當兒,卻忽然又病倒了。
這病來勢不輕,不時發冷發熱,笠原一鶴不得不在這家店內住了下來。
等到病好了,已是秋去冬來,雪花飄飄的日子。
笠原一鶴客地病倒,更感到悲傷寂寞,所幸店中的夥計,對他倒是不厭其煩地熱心照料,噓寒問暖,請醫送茶,甚是親切。
來時,他身邊倒是帶有極為充裕的銀子,不愁花用,大病初癒,暫時他倒是不想走動了。
客房內生了一盆火,雪花簌籟地落下來,院子裡的茶花、早梅,都開了,美得很。
雖說是旅途客地,但是卻別有一番幽雅的情趣。
笠原一鶴深邃的一雙眸子,顯得更深了,站在窗前,望著院中的雪花,這位異國的遊子,不禁想到了遙遠的家鄉,此刻,當然也該落雪了。他想到在日本,每逢這種落雪的季節之時,自己必定在雪原上縱馳劃溜,其趣無窮;而今日,雪雖是同樣的美,卻早已失去了這份心情。
正當他睹景生情的當兒,他卻看見對面的一間客房門開啟了,一個身著棉衣十足的道學老先生走出來!
這人笠原一鶴早在七八天前,就發現他了,只當他是一個普通的客人,可是對方卻對著他掀唇一笑,露出了幾顆黃焦焦,被煙所燻的牙齒。
笠原一鶴只得點了點頭,老人雙手籠在袖內,彎腰笑道:“先生早啊,今天可真冷呀!”
當下含蓄地一笑道:“噢!還好,老人家是本地人麼?”
這人聽他答話,就眯著雙眼,向窗前行來,走到了笠原一鶴近前,嘻嘻笑道:“小老兒是徽州人,先生你……是?”
說罷一雙黃黃的眼珠,卻在他身上轉來轉去,笠原一鶴搖了搖頭道:“我不是本地人!”
老人口中“哦”了一聲,連連點著頭,一隻手卻抬起來,捋著他唇下的幾根長短不一的鬍子。
笠原一鶴這時才看清了老者的面目,見他面板很黑,右腮之下,生有一個小小的黑痣,兩道眉毛,幾乎快要掉光了,黃焦焦的就像針也似的。一個大鼻子,卻是又紅又圓,十足的酒糟鼻。
他身上所穿的這件棉襖,也確實是相當舊了,袖肘的地方,布面已破,露出發黃的紅棉,相當的裡邋遢!
笠原一鶴倒是很同情他,問道:“老人家是做什麼買賣發財?”
老人齔牙一笑,搓著一雙黃繭的手道:“發財可是不敢當,不過將就著過日子罷了!”
說著咳嗽了幾聲,又道:“小老兒在徽州城裡,開有一家墨紙的店鋪,專門是出售我們徽州的墨和筆,勉強地餬口過日子!”
笠原一鶴見他說話時,口內不停地吸著冷氣,哧哧哈哈,像是不勝寒冷的模樣,不忍心道:“老人家,外面寒冷,到屋裡來說話吧!”
老頭兒笑著縮了一下脖子,道:“好吧,正要拜訪!”
笠原一鶴忙轉過身來,把房門開啟,不一會兒,老頭兒就走了進來。
他搓著兩隻手,微微地彎著腰,一副酸儒的模樣,進室之後,哈了一口氣道:“這可就暖和多了!”
自從在大沽沙上失寶之後,笠原一鶴對於一切陌生人,都小心多了,只是此刻自己身無長物,並不怕別人再打自己什麼主意!尤其是眼前這個酸腐的糟老頭兒,他是絕對也沒有想到會有什麼不對勁!
這時他坐在一張椅子上,卻由靴筒裡抽出一根細長的旱菸杆兒,打著了火,猛吸了起來。
笠原一鶴為他倒了一杯茶,卻見老頭兒,一雙微微發黃的眼珠子,到處看了一轉;最後落在了矮几上那幾把刀上。他笑了笑道:“還沒請教貴姓?”
笠原一鶴忽然心中一動,就點了點頭道:“我姓笠……”
老頭兒抽了一口煙,在煙霧裡連連眨動著細長的雙眼,咳了一聲,吐出了一口痰。
笠原一鶴這時卻巴不得他趕快走了,二人相對無言了一刻,老頭兒用菸袋杆子在棉鞋底上敲了幾下,嘻嘻笑道:“在外面走動的人,尤其是年紀輕輕的,時時刻刻都要注意,這個年頭壞人太多!”
笠原一鶴不由愕了一下,道:“老先生所指為何?”
老人家噴了一口煙,笑道:“沒有什麼!”說完又用菸袋杆子,指了一下笠原一鶴放在矮几上的三口刀,笑道:“我是看見了刀,想到你先生必定是一個練武的人!”
老頭兒說了這句話,又喝了一口茶,把菸袋杆子往靴筒裡一插,拱了一下手道:
“打攪!打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