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麼宜室宜家、兒孫滿堂,只有自己一個人掙錢吃飯,孤孤單單活到老活到死就完了……一天到晚地在臺上唱崔鶯鶯、唱杜麗娘、唱楊貴妃,演她們死去活來尋找她們的如花美眷,不管怎麼死去活來,她們終究還是洞房花燭慶團圓,可我自己,連一點兒想頭兒、一點兒盼頭兒都沒有,前程一片淒涼……每演到杜麗娘《離魂》,我都恨不得跟她一塊兒死掉,倒也痛快乾淨了!……“”我記得,我記得的!“英蘭含淚說道,”每回你唱《離魂》都像是大病一場,有兩回還當場昏死過去,後來就不敢讓你上《牡丹亭》的戲了。想起來,真叫人……�唉!那回你從江都回來,我就覺著你變了許多,雖然身量兒模樣兒還是個十歲的孩子,可眼睛變成大人,和以前全不一樣了!還記得嗎?那回你在小花園呆呆地看梅花,眼睛憂傷得就像活過大半輩子的人,我心裡又難過又害怕,摟著你叫你對姐說心裡話,你只是落淚,使勁兒從我懷裡掙出去跑了,什麼也不肯說……�“”再後來,爹染上鴉片癮,家裡就再沒有清靜過,鬧不完的事,生不完的氣,爹不再顧我,娘也顧不上我。我明白,娘所以狠下心,和你一塊兒離開家,也是覺得我實在沒有指望了……我常常想起老先生的話,我也許就是一輩子游戲人生的命,就安心終老梨園,什麼也不求,什麼也不想,什麼也不指望,隨遇而安,不也挺好?……想歸想,哪有這麼容易,家裡的事,周圍的事哪能容你安心?就是自己心下也不總是那麼死水一潭、死灰一片啊……“英蘭疑惑自己聽錯,連忙看看天壽,發現一片紅暈慢慢染上她的雙頰,於是忐忑不安地試著問一句:”你是說,也還有動春心的時候?“
紅暈更深了,天壽沒有直接回答,她咬咬嘴唇,說:“我終究演過那許多才子佳人戲,怎會一點兒不懂?小時候還罷了,十四五歲以後,自己都能覺出自己真是女兒身了,明知沒有指望,明知是白日做夢,有時候還免不了要做做夢……我以為,我想,我還是不甘心!……我總是還想要試一試,不認命行不行,也許我還有一點點機會呢?……可結果,結果!……”她突然嘶聲喊出最後兩個字,一反這半天的沉靜平緩,猛地坐起,用雙手矇住臉,亮晶晶的大顆大顆的淚珠從她手掌下方沿著下巴頦往下滴答。
離開定海以後,英蘭很少看見天壽落淚,今天彷彿又回到從前,她又成了個淚人兒。英蘭決定趁熱打鐵,一面遞給她手帕拭淚,一面緊接著說:“過去的事就讓它過去好了,眼下不有個天祿嗎?他可是真心真意要娶你呀。”她仔仔細細地把天祿和自己的談話說給天壽聽,然後問:“他對你真可謂一往情深,實在難得;你不應聲,還天天喝醉酒來避著他,倒是個什麼意思呢?就不怕錯過這麼個好人?……”天壽擦淨淚水,低聲說:“我還不知道他是個好人?所以我不願傷他,無可奈何,才使這醉酒避開的下策。他是個聰明人,自然明白。”“我倒不明白了。妹子,別怪姐姐說話直,無論你多麼俊美無雙,你終究不是個真女人,男人家娶妻買妾,一為傳宗接代,二為床笫之歡,誰肯拿你當張美人畫兒供著?連天福那麼實誠平和溫存的人,跟你又那麼好,他還不肯呢!天祿竟不在乎,不說天下無雙,也是世間難得的了,你怎麼還朝外推?”
天壽麵容變得沉思,說出的話也像是想過多少回了:“姐你不明白,二師兄此舉是出於義憤:他覺得大師兄棄我而去不仁不義,所以他要挺身而出。我雖是石女,並不想連累別人。他也許並不施恩圖報,可我不願受人恩惠,何況這樣的大恩大德,叫我揹負一輩子,在家中永遠低人一頭!”英蘭驚異地望著天壽,眼睛裡寫著她說不出口的話:你都這種樣子了,還這麼心高氣傲!天壽看懂了,笑了笑,說:“我雖是殘缺之人,可也不能做奴當婢。再說,二師兄也是一時義憤,真的成了夫妻,一家子平常過日子久了,他定要後悔。這後悔藥是不好吃的呀!……�”英蘭說:“天祿不是那樣的人。”“我知道,他嘴上一句後悔的話也不會說,可他心裡後悔,誰能治呢?……姐,我跟你說一句不該說的話吧,我一直拿他當親哥哥,從沒對他動過心。心不動哪能有情?無情怎麼成夫妻?……”英蘭無奈地說:“這普天下只過日子的無情夫妻不也有的是?”
天壽靜靜地說:“我寧可獨自過一生。”沉了一沉,忽又笑道,“我還等著太夫人許諾的封贈呢!我這柳門獨子,有了正經出身,就能改換咱家的門第了;莫讓柳家的後代上不了宗譜、入不了祖墳,男兒不能入仕做官,女孩兒……”她把後面的話含糊過去,她不想傷姐姐的心。
英蘭卻聽懂了,臉一下漲得通紅。天壽玩笑般說出的這一層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