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器刮過耳膜,他說,好好,我來看,我自己看,不必唸了。
竇嬰看著看著,噗哧一聲笑了,笑得很放肆,笑得很天真,令劉徹大是惱火。劉徹喝斥他:你笑什麼?沒看到他這篇《高祖本紀》裡汙辱我高祖皇帝嗎?他說,高祖皇帝與項羽作戰,被箭射傷了胸,反是去撫摸腳踝,說,這個混蛋射傷了我的腳。項羽要殺我高祖皇帝的父母,高祖皇帝還說,我的爹就是你的爹,你要殺你爹,一定不要忘了分我一杯肉羹。他這麼一寫,豈不是把我高祖皇帝寫成了一個潑皮無賴?我真恨不得殺了他。
竇嬰笑笑,放下竹簡,對著漢武帝大施一禮,說:老臣賀喜皇上,皇上大喜了。
劉徹愕然,問:你是說我殺了司馬遷,是我大漢的大喜?竇嬰說:不是,我是說,皇上有了司馬遷這個太史令,就可以名垂青史了。劉徹臉色一沉:我要靠司馬遷名垂青史,你沒說錯?竇嬰說,皇上也知道,古時的三皇五帝,人人都有顯赫功績,但他們死後,平生事蹟便很少流傳了。沒有文字記載,久後湮沒無聞,這種事兒還少嗎?那些寫得闆闆正正的文字,又有多少人記得呢?如今說起三皇五帝來,最能記得清的不是禹怎麼治水,反是禹的妻子塗山氏在家裡等他回來,反覆吟唱的那一句:回來吧,我久久地等著我的那個人呀。如今高祖皇帝才逝去那麼六十多年,民間還流傳些關於高皇帝的傳說,司馬遷把高皇帝記下來,寫得栩栩如生,這個人有血有肉,有機巧有智謀,你不覺得這麼寫,人們能牢記他嗎?
司馬遷 第四章(5)
劉徹忽地笑了,想起了母親王太后給他講的那些高皇帝的故事,他說,他把我的祖先寫得像一個潑皮無賴。竇嬰說,高皇帝就是那樣兒,司馬遷把高祖皇帝的過失寫得明明白白,你不願意嗎?劉徹說,皇帝也有過失嗎?竇嬰說,有,而且很多。寫得越多,他就越是可愛、可信。
劉徹不語了,笑著說:我很久沒聽你說話了,你不在朝上,總覺得少一點兒什麼。竇嬰說,沒人對皇上喋喋不休了,皇上的耳根就清靜了。劉徹心知他說得對,只有竇嬰常對他說皇上的過失,他不喜歡聽。誰喜歡天天聽人家說自己的過失呢?竇嬰嘆氣說,活著看不到司馬遷寫我了,但我死後,巴望他寫我寫得很真實,寫我的過失,寫我的為人。只有他那一支筆,才能讓人不朽啊。
劉徹要李夫人給他講高祖皇帝的故事,她講得有聲有色,把司馬遷寫的高祖皇帝講得很風趣。他明白了,司馬遷會寫,他把高祖皇帝的機智、奸狡、無賴寫得淋漓盡致。驀地一想,司馬遷寫自己,會怎麼寫呢?他明知道自己的毛病:願意求仙,願意長生不老,渴望求得像古時彭祖那樣的壽數,願意活八百歲,如果他真能活上八百歲,大漢天下就會萬世永固。古時人一定有活到了那個歲數的,不然怎麼能傳說下來呢?
他傳張湯來見。
張湯躬身施禮,等皇上問話。張湯很輕鬆,只要不是拿無法決斷的大事來煩皇上,他就會輕鬆一些。他抬頭笑著看皇上,儘量笑得和氣些,他面對銅鏡時的笑意就比較自然,比較可愛。劉徹問,司馬遷在牢裡怎麼樣?
張湯說,關了一年多,怨恨至極。
劉徹問,他恨什麼呢?
張湯說,他看不慣,看不慣監牢裡的一切,看不慣人的卑汙品性。他像楚國的屈原,眾人皆醉,只他獨醒。
劉徹笑了,問,你能放過他嗎?
張湯最怕的就是皇上這麼問,他能不能放過司馬遷,有什麼用?重要的是,皇上能不能放過他?但他不敢這麼問,皇上問他的主意,他就不能沒有主意。他說:皇上喜歡他的文筆,他就有命。皇上不喜歡他的文筆,他就只能一死。
劉徹說,我喜歡他的文筆,可我不喜歡他為李陵說話。
張湯後來反覆地想,皇上為什麼這麼說?想了許久,終於想明白了,皇上是要給司馬遷一個教訓,要他記住,為李陵爭辯這件事,他得承擔罪責。怎麼讓他承擔罪責呢?張湯說,我要讓皇上滿意。可怎麼能讓皇上滿意呢?
劉徹聽張湯說,要給司馬遷議罪,沒有人肯替他拿錢贖罪,他就只能一死或者受腐刑。劉徹皺一皺眉,他不大喜歡腐刑,但這是從高祖皇帝那裡承繼下來的,不能廢除,就施行腐刑吧。但他回頭對張湯說,司馬遷沒有兒子,沒有子嗣,是不是?
張湯說是。
劉徹說,你好好安排,司馬遷是一個好太史令,他不能沒有子嗣啊。
張湯聽說司馬遷的夫人來了,長跪在廷尉府門外。他急急喝令家人,怎麼弄的?我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