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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我後來好像是扇了他一巴掌,也許並不用力,因為自己很心虛。
然後跑進了房間鎖上門脫光了衣裳站在鏡子前,問鏡子,鏡子鏡子,誰是世界上最不像女人的女人?
鏡子說,是你,是你是你就是你。
隔天來到街心花園,沒見到霜花,因為我去早了。很早離開店,把店交給了一肚子怨氣的傑傑,然後精心梳了頭,精心挑了件自己覺得最穿得出去的衣裳,頂著瑟瑟的寒風穿過幾條大街坐在了街心花園那隻好些天都沒人坐過的鞦韆架上。
坐著等了幾個小時,等得幾乎快分不清自己的臉上還有哪部分是有知覺的時候,霜花出現了。一身白衣,蒼白的臉,蒼白的頭髮,像個雪精靈似的突然出現在鞦韆架後,輕輕在鞦韆上推了一把。
我覺得自己蕩了起來,輕飄飄的,像在飛。
“今天很漂亮。”然後聽見他對我說。
“謝謝。”
“我還以為你不會來了,害羞小姐。”
“怎麼會。我還沒聽夠呢,你那個好不容易勃起了的明朝皇帝的故事。”
“那麼我們繼續往下說。”
“好。”
天將亂離兮,孰知其由,奸臣得計兮,謀國用猷,忠臣發賁兮,血淚交流,以此殉君兮,抑又何求,嗚乎哀哉兮,庶不我尤。
這首詩是左宗棠方孝孺行刑前的絕命詩。
那是朱允文到達北嶺城的第一天,他站在城中央的鐘鼓樓上,周圍是一眼望不到頭的蒼白。風吹在臉上像刀割一樣,並且也像刀子一樣割去了他來時的痕跡,他聽見自己的妻妾在他身後低聲抽泣,還聽到有人向他稟告,爺,方孝孺已在午朝門問斬。
那天夕陽的顏色像血,是這座城市無垠的蒼白裡唯一的色彩。
紅老闆說,上有朱洪武打下的基業,下有臣子如方正學,龍座本已穩固,可惜了只缺一種顏色,於是根基鬆懈如土。
什麼顏色?
他低下頭,在自己衣袖上輕輕一撣:紅。
先帝在血色裡建都立業打下大明江山,朱棣在血色裡坐穩紫禁之巔。血是紅,和紅老闆身上衣服一樣的顏色,但這顏色從不屬於朱允文。
永樂三年,跟隨朱允文一併被流放到北嶺城的長子朱文奎,在臘月一場暴雪所帶來的風寒裡病逝。
那場風寒一併帶走了他的兩名妻妾,也令他再次僵臥病床數月,卻依舊沒有將他從這座白色的城池中帶走。每天清早睜開眼,聽見野獸嚎叫似的寒風在窗外呼嘯而過,他會把那排長窗一扇扇開啟。風雪很快就從洞開著的視窗裡飛捲進來,犀利而迅速,就好象當年朱棣帶兵渡過長江從京城外長驅直入。
不知為什麼朱允文很享受於這種感覺。不斷的令人麻痺的寒冷,不斷的反覆在頭腦裡的那一幕記憶,就好像破城那天血腥和漫天大火焚燒後的焦臭,讓他由衷的恐懼,卻又根深蒂固地烙刻在他的記憶裡。
“這地方就是座墳墓!爺是想讓奴家們一個個活生生悶死在這墳墓裡嗎?爺?!”
箏娘,十八歲,進宮時不滿十四,笑面如花。
這天當著朱允文和一眾僕役怒喊出那句話的時候,滿頭華髮。
朱允文已經不記得有多久沒見過這小小的妻子臉上花團般的笑。似乎從踏上這片土地的第一天,所有的顏色就從那張明媚圓潤並且帶著絲稚氣的臉上消失殆盡,或者,被凍結了,就像腳下那片臣服於嚴寒的土。
很多個夜她一絲不掛站在他的床邊,撫摸他,推他,親吻他。然後撕下那些帷幔用力扔向他。
“連女人也無法征服,你拿什麼去征服江山!”她說。十七八歲的年紀,什麼都敢說,敢做的年紀。
而他看著她靜靜微笑。
今次他卻沒有笑。
四周飄蕩著被箏娘扯下的帷幔,在窗外吹進來的寒風裡,飄蕩得像紅色的幽靈。
那些是死在紫禁城烽火中的冤魂吧。
他想。
然後撕開了包裹在箏娘身上那些厚重而繁瑣的衣裳。
箏娘尖叫,因為他尖銳的手指劃破了她脖子細嫩的面板,很深的傷口淌下了顏色很深的血。他想起紅老闆身上那件同樣顏色的衣服,還有那曲高山流水。於是用更用力的方式將箏娘壓到了床上。
帷幔無聲無息在兩人的喘息聲裡滑落,像鋪天蓋地傾倒下來的血。
“什麼顏色?”
“紅。”
一個身體進入另一個身體,很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