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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的筆跡寫給齊伯伯幾封信,裡面附了寫的文章,真的是字字珠璣,翠墨粗通文字,只覺得寫得真好,落款是陸晏,再往下是退婚書,也是那個叫陸晏的年輕人寫的,只簡略幾行乾巴巴的文字,翠墨剛唸了幾句陸稟忽然間激動起來,伸手搶了信,眼睛裡的熱淚流出來了,失了聲音喊著,“我大哥他沒死。”
陸大人手裡抖著看了半晌,焦躁的轉著圈子,“念!”
翠墨把心一橫,聽了這許多私密事,這個時候她也顧不得害怕了,下一封還是陸晏寥寥幾筆的信箋,有“吾另娶佳婦”云云。
信箋顏色陳舊發黃,背面是女子娟秀的幾行小詩。
此生另尋連理枝,忽夢上饒陸家村。綠蔭匝地柿子黃。門前流水大河灣。
夢裡思君花濺淚。寞路煙消鳥無音。寒食春深未有春。攜酒灑淚祭殘魂。
煙雲驟起膽色寒,心急如焚催心肝。滿目瘡痍半焦黑,斷牆猶有片瓦存。
廢墟殘垣抽花枝,薔薇嬌豔見血痕。淒厲腥風吹血雨,冷月曉星伴冤魂。
忍看陸郎負奇冤,莫問青天日月懸。憐卿果有英雄色,慧劍絕情出陽關。
梧桐半死霜節後,遇難鴛鴦各自飛。本是良緣天妒我。知君兩意不為真。
花間又溫清涼酒,轉眼又是冷淡秋。月露更添桂花馨,枯藤老樹有新枝。
佛前許下千般願,歸來灑淚掩重門。夜來傾聽窗外雨,挑燈無眠繡嫁衣。
陸稟兩眼通紅,一邊在妝奩裡亂翻,下面是一本帳,扉頁上題了一首五言。
無緣陸家婦,終為李家鬼。
忽遇故鄉人,遮住臉上羞。
另有一行娟秀的蠅頭小楷。字跡似乎是新添的,只寫了一句話。“不要讓陸家絕後。”
陸大人只管坐著發呆,臉上的皮肉不時的抖動一下,臉頰也潮紅起來,陸大人看著賬本,原來當初陸家出了三千兩銀子的聘禮,齊氏買了祭田,租子用來修繕陸家祠堂,十八年裡維修幾次,一筆筆記得分明。
房契、地契是兩年後陸晏派人送來的,只說是對齊氏的補償,陸晏信裡寫得分明,說他已經另娶了佳人,不肯履行婚約,陸稟心裡有一個聲音嘶吼著,原來他大哥還活著,還搶回了陸家的部分家產,只是大哥他又在哪裡呢,陸稟對齊氏那些莫名的怨懟也消失了,這個差點做了他大嫂的女子,心裡到底也沒忘了他家。
賬本底下就是一些首飾了,顯然這也是陸家當初的聘禮,陸稟都推給翠墨,翠墨驚訝的看著陸大人,陸稟一聲不吭,只拿了那札書信大踏步揚長而去,連話都沒留下來一句。
翠墨急得追出來,陸大人走的只剩了一個影子,翠墨只能先把妝奩收好。
張婆子從外面回來,嚇得不敢看翠墨一眼,兩人收拾著鋪子,大公子來了。
銅錘、鐵鏈在一旁跟著,銅錘瞪圓了眼睛,“我聽說陸大人來了,陸大人他把你怎麼樣了?”一邊上下打量著翠墨,見她衣衫平整略微放了心,“翠墨你還是別守著鋪子了,你還是回府裡幫忙去,你上小廚房也挺好的啊。”
翠墨白了他一眼,“陸大人正人君子,不過在我這裡坐了一回,偏你願意嚼蛆。”
慎哥兒笑著掏出兩個銅板遞給銅錘,“你兩個到那邊的茶樓喝大碗茶去。”
銅錘看著兩個銅板張了張嘴,鐵鏈連忙笑嘻嘻的接了,“謝大公子賞。”
鐵鏈忙拉著銅錘歡歡喜喜的走了,一邊笑著銅錘不開竅,慎哥兒又讓張婆子到城西買肉,張婆子也明白大公子支她出去,拿了一吊錢趕緊走了。
翠墨看著好笑,忙把陸大人的表現說了一番,又捧出那個包裹,“陸大人忘了拿走。”
慎哥兒讓她先收好了,“陸大人讓你讀信?你知道夫人差點嫁進陸家了吧?”
“奴婢嚇壞了,這樣的私密事不是奴婢應該知道的。”
“連我二姐姐也不知道呢,夫人沒和她說起,這是夫人臨終託我送給陸大人的。”
慎哥兒就和翠墨說了當年的那場大火,“你聽陸稟說話的聲音,他那嗓子都是讓濃煙給嗆壞了,夫人和我說過,陸大人那年六歲,仇家先殺了人又放火掩蓋一下,全家十九口人幾乎都死光了,陸家大少爺剛從齊家回去躲過一劫,也不知道去了哪裡,後來就來了封退婚信,夫人也只好另外嫁了。”
聽了這樣聳人聽聞的殘忍往事,翠墨掩了嘴不讓自己叫出來,心裡對那高高在上的陸大人湧起一股同情,“也不知道陸大人怎麼活過來的,一個六歲的小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