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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組織會很快給自己糾正*。再說,總覺得勞教是組織在考驗我們,看我們對黨忠誠不忠誠,如果逃跑不就對黨不忠了嗎?不就是背叛革命了嗎?就怕一失足鑄成千古恨,跑的人就很少了。
我說我的身體也不行了,怕熬不出去了,但董建義說,老李,你肯定能活著出去,你是個有辦法的人。我驚了一下說,我有什麼辦法?他說,有人給你送吃的,我知道。有過兩次了,孔隊長夜裡叫我出去,你回來後就在被窩裡吃東西。我夜裡睡不著覺,都聽見了。
我不好再說什麼了,他的話說得對,他窺探到了我生活中極端秘密的事情。還在1959年的時候,夾邊溝和新添屯就開始死人了,人們都寫信叫家人寄餅乾寄炒麵,而我也開始考慮如何不被餓死的問題了。考慮來考慮去,我決定討好孔隊長。孔隊長是從甘谷磚瓦廠調來的幹部,官不大,是夾邊溝基建隊的副隊長,可是他經常跟著馬車去酒泉,給農場拉生產資料和生活用品,還從酒泉郵局取回右派們的郵包。我當時想,這個人對我有用,一定要搞好關係,所以有一天我從他那裡取公安廳一位朋友給我寄來的包裹,看包裹裡沒有吃的,只有一團棉線和一塊藍條絨,我就全都給他了。我對他說,孔隊長,這些東西我拿著沒用,你拿去給你愛人做件衣裳吧。孔隊長是甘谷縣人,甘谷縣新生磚瓦廠撤消後,他調到夾邊溝來了,但他女人沒調過來,他女人比他小几歲,二十二三歲的樣子。女人是農村婦女,從甘谷縣來夾邊溝看過他,我看見過。他接下了我的東西,像是有點不好意思,跟我說了幾句同情的話:這是你家裡人寄來的包裹嗎?你家裡人怎麼不給你寄些吃的來,你現在最缺的是吃的東西。我順著他的話往下說,孔隊長,你說得太對了,你真能體諒人。我現在就是缺吃的,可是我是個單身漢,沒有物件,父母又年老多病,我不願叫他們知道我犯了錯誤在這裡勞動改造,這樣一來就沒有人給我寄吃的了。看起來我的話起了作用,他說,沒人寄吃的可是個問題,你的日子不好過呀,可你要是有錢也行呀。我聽出來一點門道了,就說,有錢能有什麼用處,咱們農場裡什麼也買不上,拿錢拿糧票也不賣饅頭,還得餓肚子。他說,噯噯,哪能一棵樹上吊死,場裡不賣,不會到酒泉去買嗎?酒泉的黑市上什麼都有。我說,黑市上有也沒用呀,我們這種人出不去……說到這裡我就停住了,想看看他的態度再往下說,結果他卻直截了當地說,咳,那有啥難嘛,我三天兩頭去酒泉,你要是買啥東西就說一聲,我給你捎回來不就中了嗎!他的話正中下懷,我立即就對他說,要是這樣就太感謝你了。只是我還有個困難,你要是能幫助我解決就更好了。他說,你說你說,你有啥難事就說。於是我告訴他,我來夾邊溝農場第一天,報到登記的時候,身上帶著的一千元錢和三百元公債券都交給財務科的人保管了,現在取不出來。你能不能想辦法替我取出來。他回答,這有啥難,明天我去就給你取出來。他說話算話,第二天傍晚就把我叫到副業隊的辦公室,說錢取出來了。問他怎麼取的,他說他告訴財務科的人,我家的老人病了,我要給老人寄錢治病,財務科叫他代我簽了個字,就把錢和公債券都給他了。我接過錢和公債券之後,立即把三百元公債券給了他,我說,我要的是現金,公債券給你吧,到期後你取出來補貼家用吧。他很高興。他一個月的工資四五十元,三百元對他可是個大數。趁著他高興,我又抽出二十元錢給他,請他去酒泉時給我捎點吃的東西來。兩天後的一個夜晚,我已經睡覺了,聽見孔隊長的聲音喊我,叫我出去一下。我走出去,跟他走到山牆那邊,他交給我一個紙包,他說是兩塊燒餅,並囑咐我不要叫人知道。此後,每過一個星期,我叫孔隊長帶一次燒餅,已經有一年多的時間了。當然,有這兩塊燒餅和沒這兩塊燒餅是大不一樣的。雖然燒餅都不大,每塊只有半斤重,但是對於我極端虛弱的身體,是不可缺少的補充,使我苟延殘喘至今。只是近來我手頭的這筆錢已經所剩無幾了,而健康狀況更加糟糕,我內心裡極為恐慌。
見我無語,董建義又說,我求你一件事,不知道你答應不答應?
我說,你說吧。
他說,我愛人要來看我了,但是,我的情況可能是等不到她來……
我很是驚駭,說他,你怎麼這樣想?不是好好的嗎!
他搖著頭說,你聽我說,我把話說完。近幾天來,我坐著坐著,大腦就突然變成空白,意識消失了,眼前的東西都沒有了。
這不是好現象。
我說,你不要胡思亂想,那是你瞌睡了。
他依然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