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淚順著臉頰緩緩流下,然而心頭痛楚,又豈是言辭所能形容的:“方外之人,哪裡還有父母兄弟?”
張太妃咯咯笑了兩聲,輕快之中,難掩暢然:“馮僕射,令堂的案子,您覺得該怎麼判呢?”
馮明達的額頭尤且貼在地上,溢位的眼淚與暖熱的血融合一處,他一字字道:“臣母得享高壽,無疾而終,與人何尤?”
張太妃笑聲猛然變大,看也不看殿中其餘人,站起身來,一邊笑,一邊走了出去。
好一會兒,那歡暢之中又彷彿隱含悲涼的奇異笑聲,方才消失在眾人耳邊。
……
天子登基之後,第一場盛大宮宴,便如此草草結束。
代王、成王為首,打發了宗室中人,宰相們勸撫勳貴、群臣,鄭王太妃與吳王太妃同命婦們寒暄了幾句,眾人匆匆吃了席,好些人甚至連壽星本人的面兒都沒見到,就稀裡糊塗的出宮了。
安福宮賓客皆已經散去,皇太后卻未曾返回興慶宮,著人去取了剪子剃刀,就於此地落髮出家。
嬴政也仍舊留在這兒,仍舊坐在此前安坐的那把座椅之上。
彼時殿中寂靜無聲,宮人和內侍們像是活著的木偶,行走往來,不發出一絲聲響。
皇太后彷彿瞬間蒼老了十幾歲,鬢邊的髮絲隨之染了銀霜。
她頹然的坐在上首,然而卻不復早先的意氣風發,連身上翟衣,也好像瞬間失了光彩,變得灰暗起來。
皇太后抬起眼,看著面前雄姿英發的年輕天子,輕輕喚了聲:“陛下。”
頭腦緩慢而沉穩的運轉著,將過去她忽視的那些事情,如絲線一般,慢慢聯結到了一起:“西閣清查宮中舊賬,兩宮修好……”
嬴政端起面前那碗涼掉的蓮子羹,慢條斯理的吃了一口:“是的,母后。”
嚥下去之後,他才挑起眼簾,正視著此刻老態畢現的皇太后:“你的猜想都是對的。”
朕令后妃查檢宮中近二十年的賬目和人事往來,就是為了把你逼到牆角,讓你主動出擊。
你假做慈愛之態,頻頻示好太極宮,朕又何嘗不可順水推舟,令后妃接觸先帝太妃,聊表孝道?
果然,你從來都不覺得,先帝留下的那些手下敗將會在某一天跳出來,給你致命一擊。
張太妃失去的是一個皇子,是張氏家族騰雲而起的希望,是她後半生的頂尖榮華,她豈能甘心?
你做了幾十年的皇后,將興慶宮整治的如同鐵桶一般,風吹不進、水潑不進,朕奈何不得,但世間那些堅固的城池,往往都是從內部攻破的啊。
張太妃乃是先帝生前最為寵愛的宮嬪,又一度承載過孕育皇子的希望,勢頭最為強勁的時候,甚至比擬中宮,待到先帝薨逝,她與其餘太妃一起退居興慶宮偏殿,朕做不到的事情,她可以做到!
“你,”皇太后難以置信的看著他:“你知道本宮今天要……”
“朕知道,朕當然知道。”
嬴政道:“朕知道你今日要對朕下毒,因為今日乃是太后壽辰,賓客如雲,再如何謹慎,也難免會有漏洞,於你而言,這就是最好的時機。朕甚至憂心你鑽不到空子,此前主動在馮僕射面前提議要大辦你的壽宴。”
皇太后像是第一次見到他似的,駭然的盯著他看了許久,方才道:“你是如何知道張氏之子的死,與我有關的?”
“噢,這件事朕確實不知道。”
嬴政坦然的承認了:“當年你做得很乾淨,朕想,連先帝都沒有抓到紕漏吧。朕之前著人透風給張太妃,是糊弄她的。”
皇太后目露譏誚,惱火道:“既然如此,你怎麼敢——”
嬴政無所謂道:“朕不需要知道張太妃的兒子究竟是怎麼死的。朕只需要確定一件事就可以了。”
皇太后瞳孔驟然一縮。
而嬴政緊盯著她,慢慢笑了起來:“你不敢開皇陵,更不敢驗屍!”
皇太后眼睫幾不可見的顫抖一下,卻是閉口不語了。
“母后,事到如今,你何必繼續裝聾作啞?”
嬴政嗤笑道:“你我都很清楚,開棺之後,根本驗不成屍,因為所有人都會發現——崇慶公主的棺槨,是空的!”
“原來你知道,你竟都知道?!”
皇太后駭然大驚,看著面前神色如常的天子,只覺脊背生寒,毛骨悚然:“既然如此,你為何不附和張氏,堅持開棺……”
“當然是因為,母后說的也有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