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寶座之上,保持著他們離開時候一模一樣的姿勢,大抵是因為那寶座太過寬大高聳的緣故,竟然顯得他有些孤單和冷清。
可是成寧公主心頭卻無法生出同情,亦或者憐憫這類情緒來。
因為這種情緒,從來都是上位者對於下位者的施與和恩賜,她有什麼資格去同情隨時可以以合法亦或者不合法的手段,輕而易舉剝奪掉她性命和尊嚴的天子呢!
天生的敏銳與後天的歷練,讓她隱約能夠察覺到天子的失落與他那落寞的根源,但是局勢發展到這種程度,難道全都只能怪罪於諸王嗎?
他們不敢猜,也猜不透天子的心思,而面對走錯一步必死的困局,他們只能畏縮,只能膽怯,易地而處,只怕天子自己也不會有更好的辦法!
成寧公主當然是無法將這一切剖析給天子聽的。
天子能否聽得進去暫且不說,即便他真的明白這道理,他難道便會改嗎?
不會!
權力永遠都是天子心中至高無上的禁/臠,為了它,天子可以殺掉任何人,就像是即便倒帶重來,天子也仍然會殺掉信王和吳王一樣!
所以說,她有什麼好同情天子的呢。
求仁得仁罷了。
……
春末的雨水尤且帶著幾分涼意,天子披著寬大的外袍,獨自在幽靜綿長的廊道里前行,春風吹動了他的衣袍,也拂過了他的面容。
他一路走到了景春殿。
年輕的后妃見到天子,那張花一樣的面孔瞬間綻放出嬌美的笑靨,繼而殷切又溫柔的迎了上來。
皇帝雖老,富貴卻不老。
天子的手掌不帶任何感情的拂過那張年輕鮮活的面龐,心裡卻沒有任何的悸動。
他想,這個春天,還真是有點冷啊。
……
出身北關的朝臣開始躋身京師,這也意味著鎮國公主的儲君之路打下了夯實的地基。
如今這旬月之間或許還看不出什麼來,但是再過上幾個月,倘若鎮國公主回京,就絕對不會發生如同孝懿太子一般遇襲身亡的故事了!
因為在天子的幫助下,鎮國公主已經將觸手伸到了帝都!
諸王甘心嗎?
當然不甘心。
眼看著侄女的位置越坐越穩,他們怎麼可能甘心?
可是不甘心,又能怎麼樣呢?
劉徹的步子邁得很穩,立足北關,發展民生,增長人口,富足百姓,面對戎狄的幾次來襲,都堅持保持守態,與此同時,卻又沒有停下練兵和儲蓄糧草的準備……
這一兩年間,朝中並不是沒有生過風波,但都被天子輕描淡寫的控制了下來,劉徹也不是沒有遭遇過打壓,但都被他等閒視之,輕飄飄的應付了過去。
軍隊,他有;民心,他有;錢貨,他有;朝中的支持者和十六衛之中的耳目,他也有。
事到如今,他怎麼可能輸?
而諸王也好,保守的舊臣們也好,對於他的得勢,都只是冷眼旁觀,最起碼,並沒有將不豫之色顯露在表面。
因為他們等得起。
近兩年間,天子的身體越來越不好了,太醫院的防範也越發嚴密,尤其是幾位老成的太醫,幾乎吃住都在未央宮了。
沒有萬萬歲的人,天子……
他要死了啊!
……
某位親王府中的暗室裡,燈光昏暗,長史正同幕僚低聲耳語。
“宮裡的眼線拿到了一些藥渣……”
又有人說:“或許用不了幾日,天子便要傳召鎮國公主回京了。”
“鎮國公主羽翼已成,想要將其剷除,只怕沒那麼容易……”
“北關防範嚴密,帝都有太子妃與成寧公主坐鎮,還是在路上動手,更加穩妥一些……”
隱藏在暗處的陰謀,像是黑夜之中的蛛網,倏然間閃爍一下,很快隱遁無形。
未央宮裡。
天子躺在軟榻上,嘴唇微張,艱難的喘息著。
他感覺心口上彷彿壓了一座巨山,重逾萬斤,他已經快要忘記痛快呼吸的滋味了。
“諸王都在做什麼啊?”
他問近臣。
近臣畢恭畢敬道:“諸位王爺都在府中為您祈福。”
天子忽然間笑了起來,因此爆發出一陣劇烈的咳嗽:“是在盼著朕快點死吧?!”
近臣默然不語。
天子的笑聲與咳嗽聲就在這時候停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