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們其中也有分別,有些是不得不與之虛以委蛇的,有些是泥足深陷的,若可爭取的,還是要爭取一下,不必一竿子將其打死,否則你在東南只會更加寸步難行。”
汪直挑眉:“分化拉攏?”
唐泛笑道:“正是這個理兒,還有挑撥離間,不過這些就不必我說了,你汪公公肯定比我更加深諳此道才是!”
汪直:“去你的!還有什麼要交代的沒?沒有老子告辭了!”
有在主人家自稱老子的麼?唐閣老有點無奈,天底下就找不到比汪公公更狂的人了。
不過人家狂也有狂的資本,就算不去寧波,汪直如今在宮中已經是內宮十二監裡說得上頭句話的人物了。
當今天子是個記恩不記仇的人,尤其是在寒微時給予他莫大幫助的人,他一個都沒有忘記,包括當年幫忙隱藏過他的行蹤的吳皇后(先帝的第一任皇后,後來因為觸怒萬貴妃被廢),天子登基之後也將她從冷宮裡接出來,以太后的規格侍奉養老,還有處處護著他的懷恩,皇帝也將他從南京召回,如同長輩一般對待,可惜懷恩年事已高,沒過多久就去世了,為此天子還下令為其建祠,這也是宦官裡少有的榮耀。
相比之下,汪直年紀很輕,還有足夠的時間享受當年幫助太子帶來的好運,而皇帝也足夠信任他,不僅將原本屬於懷恩的司禮監掌印委任於他,甚至在許多內宮的事情上都會詢問汪直的意見。
只要沒有出現太大的過錯,毫無疑問,只要弘治帝還在一天,汪直肯定能夠享盡榮華富貴,高官厚祿的。
但他依然義無反顧地選擇了主動請纓,去剿滅倭寇。
這是個吃力不討好的差事。
當初朝廷決定出兵的時候,滿朝文武就沒幾個願意去的,這種情況下汪直的主動更讓皇帝感動,甚至私底下勸他不用去,不過汪直心意已決,連皇帝也沒辦法,最後只能答應了他。
有了這個前提,又有唐泛在後方幫忙,汪直只要專心應付倭寇有關的事情,而不必擔心有人在背後玩小動作。
唐泛道:“廣川給我介紹了一個人,叫程舟,是浙江都司的指揮僉事,早年承了廣川很大的人情,為人也還可以,募兵的相關事宜,你可以去找他詢問,你所招募的人,將來不僅是在對倭戰事上起重要作用,以後開放海禁之後,也會成為鎮守東南的精兵,代表的更是你的臉面,所以須得慎之又慎,軍紀嚴明方可。”
汪直唔了一聲:“我心中有數,這些你可放心,大事上我不糊塗。”
唐泛笑了笑,端起桌上的茶盅:“身份所在,屆時我恐怕不能去送行了,這便以茶代酒,敬你一杯,先為你餞行,祝你此去善自珍重,長風破浪會有時,直掛雲帆濟滄海!”
汪直也拿起茶盅:“謝了!”
唐泛促狹地朝他擠擠眼:“收斂點脾氣,可別興沖沖去了,又被人擠兌得回來,到時候臉可就丟大發了!”
汪直呵呵一笑:“那我也希望我回來的時候,你別被始亂終棄了!”
唐泛狠狠嗆咳了一下,佯怒道:“大膽!放肆!這是該對本公說的話嗎!”
汪直皮笑肉不笑:“那要不祝你每天都能下得了床?”
唐泛被他氣得胃疼,趕蒼蠅似的揮手:“走罷走罷,你就淨會氣我,有這工夫去氣死那些倭寇好了!”
汪直哈哈一笑,跨出門檻,大步離去。
逆著光,對方整個人彷彿沐浴在日光之中,光線太過耀眼,以至於唐泛不得不眯起眼,望著汪直遠去的身影,心中浮起一絲不確定:汪直真的能夠勝任嗎?而自己做的這一切,到底是不是正確的?
自永樂年之後,許多人覺得每次出海下西洋不僅不能為朝廷帶來利潤,反而還因為各國紛至沓來的進貢,使朝廷以賞賜的名義損失了不少錢,皇帝固然是有面子了,但長此以往,國庫肯定無力支撐這筆鉅額的費用,所以許多人反對開海禁,甚至反對討伐倭寇,都是有他們的道理的,把國門一關,就什麼事也沒有了,何必自找麻煩去跟那些小魚小蝦過不去呢,打贏了,也未必見得有多少好處,還要往裡頭搭進不少錢。
唐泛不是先知,他依照自己的經驗和判斷去做事情,卻無法決定事情的走向,更不能篤定汪直這一去,究竟會帶來怎樣的結果,是好還是壞。
歷史洪流滾滾向前,只有到了幾十甚至一百年後,後人再回頭看,也許才能作出一個公允而中肯的評價。
希望在以後的史書上,我不是以罪人的面目出現。
唐泛如是唏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