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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跪在十七歲的元祐帝面前,感激涕零。
元祐帝心情複雜,道:“不用謝朕,要謝就謝長公主,沒有她堅持為你們平反,朕還被戚瑾矇在鼓裡。”
他有他的驕傲,他可以在姐姐面前承認自己的錯誤,卻不會再對其他人認錯。
陳孝宗誠心實意地道:“長公主要謝,皇上也要謝,長公主只是牽線,真正替臣父、臣兄、臣弟平反的,還是皇上。”
元祐帝看著他始終低著的頭,道:“你不怨朕就好。”
陳孝宗:“臣不怨皇上,臣自己不怨,臣父臨走前也有遺言,命臣等不可怨恨於您。”
元祐帝身心一震:“什麼遺言?朕為何不知?”
陳廷鑑病逝的訊息傳進宮,母后曾派人去問他可否有遺言,當時陳伯宗讓宮人帶回來的,只是陳廷鑑囑咐他務必做個勵精圖治的明君。
陳孝宗這時才抬起頭,望著元祐帝,一邊落淚一邊道:“父親有兩道遺言。給皇上的,您已經知道了,另一道,是給臣兄弟的。父親說,新政根基不穩,尤其是一條鞭法,才剛剛是第一年,他走後,一旦內閣無法繼續抵擋各地方的阻力,內閣妥協了,皇上年少,獨木難撐,到那時,天下必定要拿父親問罪。父親說,古往今來,主張變法者都難有善終,他心知肚明,只叫臣兄弟理解您的難處,莫要生怨。”
元祐帝猛地轉了過去。
陳孝宗:“臣知道,皇上對父親可能有些怨懟,這不怪您,父親就是那樣嚴厲的人,臣四弟曾因不滿被他老人家管教而獨自回老家住了八年之久,回京後更是不曾給過父親一個好臉色。但父親只是嚴厲,說句大逆不道的,他對臣四兄弟,對皇上您,都是愛之深、責之切。”
元祐帝:“朕明白,退下吧。”
最後的尾音,帶著一絲難以掩飾的顫抖。
陳孝宗再次磕頭謝恩,倒退幾步,離去。
乾清宮外,一片春光明媚。
陳孝宗看著遠處巍峨的宮殿群落,看著那條長長的,父親走了幾十年的宮道。
父親,倘若您在天有靈,看到這一切,真的不會怨嗎?
他仰起頭,讓那溫暖的、明晃晃的陽光照進眼底,努力讓這份光亮驅散每一個夜晚都會在他心頭滋生的無邊恨意。
陳家沒有不孝子孫,也不會出一個奸臣。
三月下旬,陳伯宗終於在京城陳家的墓地下葬。
華陽故意去的很遲,她到時,陳家眾人都要離去了。
俞秀已經哭暈了過去,孩子們的眼睛也都腫如核桃。
“你們先上車,我陪長公主去祭奠大哥。”
陳孝宗一身白衣,囑咐羅玉燕道。
羅玉燕拿帕子擦著眼淚,朝華陽點點頭,領著孩子們走開了。
陳孝宗朝華陽做了個請的手勢。
兩人錯開一步走在前面,吳潤等人保持距離跟著。
陳家的祖墳在陵州,這邊的墳地目前只葬了五人,按照下葬順序,分別是陳衍宗、陳敬宗、陳廷鑑、孫氏、陳伯宗。
華陽先來到了陳伯宗的墓前。
尋尋常常的墓碑,只看這墓碑的話,誰又能想到其主人活著時的卓卓風姿?
華陽拜了三拜,親自將香插/進香爐。
微風吹拂,輕煙嫋嫋。
華陽看向陳孝宗,這個新任的年輕的陳閣老。
“三哥會不會怨恨皇上?”她低聲問。
陳孝宗笑了笑,環視一圈道:“長公主多慮了,臣若生了那大逆不道的念頭,以後還有何面目再來這裡上香。父親、大哥會罵死我,二哥會說我糊塗,四弟不愛動嘴,大概會託夢打我一頓。”
華陽:“前面的話我贊成,駙馬那脾氣,他應該會支援你。”
陳孝宗看過來:“四弟可能不在乎皇上,但皇上是您的親弟弟,我敢傷您的心,四弟便敢打我。”
華陽偏過頭。
陳孝宗賠罪道:“臣失言了。”
華陽看著不遠處陳敬宗的墓碑,停頓片刻道:“你可以恨皇上,但我希望你將這份恨埋在心底,天下是皇家的,新政卻是父親的,我想看到新政在你的手上繼續推行下去,我想你我能代父親看看本朝再一次實現國富民強,到了那一日,也再無人能否認父親的千秋之功。”
陳孝宗:“臣亦有此志,也定當竭力而為。”
華陽點點頭:“我信三哥。三哥先回吧,我去看看駙馬。”
陳孝宗識趣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