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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人靜, 拔步床咯吱咯吱,響了足足半個時辰。過了一會兒,一道勁瘦健碩的身影撥開帷幔, 朝裡面的淨房走去。桌子上點著唯一一盞銅燈, 男人的影子先是變短, 復又拉長,最後消失在淨房的簾子後。華陽懶懶地曲了曲手指,好像才回過魂, 就聽陳敬宗又出來了,低著頭站在洗漱架前,認認真真地清洗著。透過朦朧的帷幔,華陽看到他結實的肩膀,窄瘦的腰。耳邊就響起上輩子姑母邀她去觀賞侍衛比武, 在她耳邊做出的點評:“欣賞俊男與欣賞美人一樣, 除了臉, 還要看他們的頸、肩、胸、腹、腰、臀以及腿, 這幾樣,任何一樣差了, 都算不得俊。當然, 你若想挑選男寵, 除了俊,還得有真本事才行,否則便是銀樣蠟槍頭, 中看不中用。”諸如這類的話, 若華陽還沒出嫁, 亦或是陳敬宗還沒有死, 可能姑母剛開口, 華陽就避之不及了,絕不會聽完。可那時她已經成了寡婦,長夜孤寂,便也聽得津津有味,雖然她面上一直不肯承認,總要在姑母面前維持清高階莊的儀態。所以說,一個單純的小姑娘與一個真正領略過那些滋味的少婦,看男人的眼光也完全不一樣。就像華陽,相看陳敬宗時只看他的臉,嫁過來後因為種種嫌棄,連他的臉也不待見了,對他的身體更是毫無興趣。歸根結底,那時她還是少女的心境,換成如今,華陽對陳敬宗身體的滿意,遠遠勝過他這個人。默默瞧著陳敬宗換了幾次水,徹底把東西洗乾淨了,瞧著他還湊到燈邊細細檢查有沒有漏,華陽又羞惱又覺得好笑,趕在他回來之前穿好中衣,準備去西屋沐浴。陳敬宗剛把東西掛在洗漱架的一頭晾著,餘光瞧見她散著如瀑的長髮走出來,無奈道:“這麼冷的天,你非要講究,著涼怎麼辦?要說以前你嫌棄我有道理,現在又沒我什麼東西,都是你自己的,用巾子隨便擦擦得了。”華陽:“……閉嘴,不說話沒人把你當啞巴。”浴室裡備著水,因耽擱太久有些涼了,不遠處放著兩個裝了沸水的銅壺,華陽試著提了提,重重的拎不動。因為知道陳敬宗今晚要來,華陽沒叫朝雲守夜,特意讓她去耳房與朝月一起睡了。就算是自己的心腹丫鬟,華陽也還是不習慣次次都讓朝雲聽牆角。“你過來。”她對著東屋喚道。腳步聲響,陳敬宗來了,身上披著一件中衣,露著兩條修長有力的腿,幸好這時節的中衣衣襬夠長,擋住了華陽最不想看的地方。華陽指指銅壺,使喚道:“幫我兌好水。”陳敬宗便拎起銅壺,先試試浴桶裡的水溫,再往裡倒熱水。華陽站在對面,隨時試著水溫,覺得夠了,叫他出去。陳敬宗:“來都來了,我也講究一下。”說完,他一扯中衣,就要跨進浴桶。華陽看著他高高抬起的大腳丫子,急斥道:“你敢!”她才不要泡他的洗腳水!陳敬宗瞥見她那嫌棄樣,只好放棄泡澡的打算,打溼巾子,站到一邊,面朝她擦拭。華陽轉過身,耳根通紅。陳敬宗小聲嘀咕:“就你這脾氣,如果有人想謀害你,不用刀不用槍,強餵你一碗洗腳水,你都能把自己噁心死。”華陽沒好氣地哼了聲。陳敬宗擦完就披上中衣,大步出去了。華陽關上門,舒舒服服地泡了一刻鐘,要出來時冷得她直打哆嗦,正想縮回水裡再泡會兒,門板突然被人推開,陳敬宗中衣齊整地走了進來,隨手扯下掛在旁邊的巾子,來到浴桶前,閉著眼睛道:“出來吧,我幫你擦,我速度快。”華陽垂下眼簾,然後哆哆嗦嗦地扶著他這邊的浴桶直起身子。下一刻,陳敬宗用巾子裹住她的肩膀,輕輕鬆鬆地將她提了出來,從肩膀到雙腳都裹得嚴嚴實實,一直把她抱進拔步床,用確實很快的速度將她仔仔細細地擦了一遍,再把她往被窩裡一塞。華陽還是冷。陳敬宗將沾了水的巾子丟出拔步床,鑽進被窩,將她緊緊抱到懷裡,大手搓著她的肩膀與後背。華陽很快就暖和了。陳敬宗再去熄滅外面的所有燈,回來時,他老老實實躺在自己的被窩,對她道:“睡吧,明天還要搬家。”華陽頓了頓,叫他過來:“我這邊還有點冷。”陳敬宗馬上就鑽了回來。華陽縮到他懷裡,他的胸膛,比什麼湯婆子都暖和。溫馨了片刻,陳敬宗試探著將手放到她腰上。華陽閉著眼睛道:“睡覺了。”陳敬宗:“你這麼貼著我,誰睡得著?”華陽才不管,她睡得香就行。天未大亮,陳宅外面已經停了六輛馬車,分別是陵州知府衙門、寧園管事、江平縣縣衙派來的,迎接各自的主子。門口小廝丫鬟不停進出,將各房的箱籠分別搬上車。澹遠堂,陳廷鑑、孫氏分別囑咐兒子兒媳一些話,就叫他們出發。華陽、陳敬宗最輕鬆,陳伯宗、陳孝宗兩對兒夫妻身邊都跟了戀戀不捨的孩子。有威嚴的祖父盯著,三郎死死地憋著眼淚,實在憋不住了才歪著腦袋用袖子擦掉。大郎、二郎都很懂事,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