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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為首輔, 陳廷鑑絕大多數的精力都在放在國事上,但每個月最後一天的黃昏,他都會把三個兒子叫到書房, 詢問兒子們為官的情況。這日也不例外。小丫鬟來到西院, 依次給大爺、三爺、駙馬傳話。陳伯宗最先來到西院通往主院的月洞門前, 沒多久,陳孝宗也到了。京城冬天的風很大,縱使兄弟倆身上穿得暖和, 露在外面的臉也快被吹僵了。陳孝宗跺跺腳,瞅著四宜堂那邊道:“老四怎麼這麼慢。”就算他們的院子靠前,先得到訊息,老四也不該耽擱這麼久。陳伯宗沉默。這時,遠處走廊裡突然出現一抹黑影, 兄弟倆齊齊望過去, 有五六分相似的俊臉再同時一僵。陳伯宗還好, 陳孝宗的嘴角抽了抽, 含糊不清地發出一聲低罵。陳敬宗披著那件雍容華貴的狐皮大氅,淡然自若地來到了兩個兄長面前。陳伯宗看眼弟弟, 轉身往前走去。陳孝宗與弟弟並肩而行, 目光往那墨黑色的大氅上投了好幾遍, 最後還是沒忍住,嘖嘖道:“公主待你,還真是不薄。”陳敬宗:“怎麼, 就你們值得讓大嫂三嫂噓寒問暖, 我就不配讓公主惦記了?”陳孝宗:“配配配, 你比誰都配。”陳伯宗頭也不回地道:“公主對你好, 那是你的福氣, 但你也莫要太過招搖。”陳敬宗:“我能招搖什麼?只早晚路上穿,黑漆漆的,路過的百姓還以為馬背上沒人。”陳孝宗:“今日你不也穿了?”陳敬宗:“我又沒出門。”陳孝宗:“你也知道沒出門,咱們家屬你最不怕冷,這麼幾步路偏要穿成這樣,故意跟我們顯擺是吧?”陳敬宗:“嫉妒你就直說,等明年公主送我新的,我把這件送你。”陳孝宗真想揍弟弟一頓,可惜早在弟弟七八歲的時候,他這個哥哥就佔不到半點便宜了。兄弟倆路上還鬥鬥嘴,一跨進春和堂,兩人便也同陳伯宗似的,沉默如山。陳廷鑑人在書房,孫氏聽說兒子們到了,從堂屋走出來。大家雖然都在一個宅子裡住著,可兒子們都忙差事,平時待在一起的時候也不多。簾子一挑,孫氏先瞧見了個子最高、穿得最張揚的老四。撲哧一聲,孫氏捂著肚子笑了起來,看一眼那笑聲就高一調,止都止不住。笑聲傳到書房,陳廷鑑疑惑地出來了,視線在三個兒子身上一掃,最後定在老四身上。陳敬宗昂首挺胸。陳廷鑑重重哼了一聲,折返進去。“娘快別笑了,身子要緊。”陳孝宗扶著幾乎站立不穩的母親,無奈地勸道,陳伯宗乾脆擋在母親面前,不讓母親再看四弟。孫氏把眼淚都笑出來了,老四這小心思根本就是直接寫在臉上了,用這種方式跟老頭子鬥法,簡直比什麼戲都好看。笑夠了,孫氏也沒有跟兒子們說話,擺擺手叫他們去書房見老頭子,她進了堂屋。三兄弟走到書房門前,堂屋那邊又是一陣大笑。陳伯宗、陳孝宗同時看向弟弟,後者低聲道:“四弟也算是綵衣娛親了。”陳敬宗直接將他往裡一推。書房底下燒著地龍,暖呼呼的,在陳廷鑑沉沉的目光下,陳敬宗解開大氅,掛在一旁的架子上。陳廷鑑收回視線,指著書桌旁邊的三把椅子示意兒子們坐。按照長幼順序,他從陳伯宗問起。大理寺都是案子,經常也會涉及到一些官員的罪行,陳敬宗姿態懶散地靠著椅背,閉目養神,偶爾也會皺下眉毛。陳孝宗入秋後去了戶部,做的是正六品的山東清吏司主事,對山東各地的賦稅賬目比較瞭解。當窗外天色暗下來,陳廷鑑終於問到了四兒子:“你那邊兵練得如何了?”陳敬宗:“再有半個月就比武了,好與不好您一看便知。”陳廷鑑:“我是問你有沒有把握,別再拿個倒數第一。”陳敬宗:“那我說我能拿正數第一,您就信了?”陳廷鑑:……陳伯宗剛要代父親訓斥弟弟,陳廷鑑擺擺手,眼不見心不煩地道:“都回去吧。”三兄弟一起告退。走出春和堂,陳伯宗才轉過來,還沒與弟弟對上眼,陳敬宗突然加快腳步,轉眼就把哥哥們甩下了。陳孝宗:“沒良心,哪次咱們不是等他一起過來,他倒好,回回撇下咱們先溜。”陳伯宗默默將嘴閉上了。四宜堂。華陽坐在次間的榻上,看著陳敬宗披著那條大氅走進內室,沒一會兒只穿常服出來了,眉峰間殘留幾分春風得意。她沒眼看,翻著書道:“這也值得你顯擺。”陳敬宗:“光一件大氅沒什麼,重要的是那是你送的,之前皇上賞賜老頭子的那件,他一入冬就穿,不也是顯擺?”華陽:“父親是想讓父皇知道,他時時刻刻都念著父皇的恩典,那是為臣之道。”陳敬宗:“我也……”華陽:“閉嘴吧!”京城二十六衛的演武比試,次次都定在冬月十五這日。兵部會提前三日將各衛所的名冊送到景順帝面前,由景順帝隨意勾選出十人。這種選拔方法,既兼顧了公平,短短三日的準備時間,又能避免各衛所對那十人臨陣磨槍,從而能夠比較切實地反應出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