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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話怎麼講?”皇上破天荒地第一次在便殿召見姚崇時端端正正地跪坐下來。
“利人、利己的事情講起來有些複雜。皇上也知道;臣不是一個經學家;不會什麼‘白馬非馬’那種辨論;只能講一點個人的感受。”見皇上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他身上;姚崇接著道:“臣年少之時;住在廣成澤邊;目不識書;只知射獵為事。四十歲之前;仗劍行於天下;快意恩仇;以俠者自居。那個時候;射獵是為了生活;而行俠犯禁則是為了意氣;回想起來;這些都是為己。到了四十歲的時候;臣遇到了張憬藏;教臣以學;至今已經三次入閣拜相。”
講到此處;姚崇用手捻住長髯;沉吟片刻;方道:“細想起來;臣入閣拜相為的是名。這也是為己。至於說有什麼利人的事情;臣想;老臣先後輔佐武太后、太上皇和皇上;總是想做一些不是庸人所能做的事情;使大唐能夠大治;國家富足強盛;百姓安樂。臣三為宰輔;日後必然在《唐書》中有傳;臣想讓後人覺得;臣與魏微、房玄齡等人都是有為之人。這樣以來;也就不虛此生了。說到頭;這也是為己;只不過;在為己的同時給百姓帶來一點便利而矣。”
“那麼;依姚卿的這個說法;朕也應當是利己的了?”
若是在往日;姚崇可能會適時地恭維皇上幾句。但是今晚不行;姚崇發現;今晚皇上似乎是想與他談心。所以;姚崇決定有話直說了。
“自古以來;帝王都是利己的人。”這是詩歌中的起興;姚崇是個天才的演說家;既然要在這麼敏感的問題上講出自己真實的想法;姚崇覺得必須要有一番精采的論述。也許;今晚是自己第三次罷相的時候了。“率土之濱;莫非王土;四海之內;莫非王臣。大唐疆域所及;全部是皇上個人所有。所以;治國與治家一樣;百姓是皇上的子女;或者是家奴;而臣不過是皇上的管家。一個人可以不愛他人;不珍惜他人的財物;但他不會故意損毀自己的財物;破壞自己的家庭;所以;皇上您也是個利己的人。”
見皇上的注意力被全部吸引住了;姚崇的話鋒突然一轉。“這只是帝王利己的一種表現;這是太宗皇帝式的利己。還有一種;是隋煬帝式的利己。這種利己;嚴格地講並不是帝王的行為;因為;他沒有把這個天下看成是他真正的個人財產;而是像一個管家侵吞了主人的家產;隨時都可能被人追回。這種人沒有安全感;對家產自然也就不會愛惜。任何一個亡國之君和敗家子都是這個樣子。”
“帝王如果要敗家應該從哪開始?”皇上對姚崇的這番議論很感興趣。姚崇這個人重時務;不喜清談;皇上聽他發這種議論還是頭一次;所以;皇上有意想讓他多講一些。
“一般情況下是從任人為親;縱情賞罰開始;繼之以好大喜功;竭天下以適己欲;接著當然是帝王荒嬉於上;小人弄權於下;最後百姓揭竿而起;國家敗亡;改朝換代。”
“大唐朝會不會出現這種事情?”
“也經有過幾次了。”姚崇的這話可謂是大逆不道;因為;聽了這話誰都清楚;姚崇指的是皇上的祖父高宗與伯父中宗;甚至還可以理解為他在暗暗譏刺還活得好好的太上皇。
皇上雖然明明清楚姚崇的所指;但他並沒有動怒;他與姚崇在這一點上看法基本一致。“朕是想知道;自朕登基以來;有沒有這種惡兆?特別是在任人為親這一點。”
終於把話題引到了我的身上。姚崇暗道。但這是姚崇無法迴避的問題。姚崇避席頓首道:“皇上;任人為親的事確實存在。老臣現在仍然位居宰輔;便是明證。老臣於太上皇與皇上得登大寶無尺寸之功;卻勞皇上設計引臣入京;超拜首相;這樣做的原因無非是老臣與太上皇、皇上有些舊交。此可謂任人唯親。其二;老臣拜相以來不足數月;政事堂中的功臣們紛紛獲罪出京;此可謂奸權當道。其三;老臣不能諫阻皇上對聲色犬馬、錦繡重寶的愛好;這是為人謀而不忠。其四;老臣……。”
“算了;算了。”皇上笑了。“你不是奸相;朕還算不上是一個昏君;這一點你我都清楚;用不著過謙了。”
皇上對今天的談話很滿意。他滿意的並不主要是姚崇的議論;而是他的膽量。沒有人敢在皇上面前這樣評價自己;皇上對此有些感慨。如果皇上不知姚崇的為人;對權謀過於用心的皇上會以為這是一個大奸大惡之人在為自己邀功取寵。
當然;由於姚崇對於皇上給他的莫大榮寵卻一直表現出一種毫不在意的輕漠;這也讓皇上時時感到一絲失落的悵然。
“姚卿;咱們君臣說點輕鬆的事情。”